王默眼中含泪,她懂得了追风想对她说的话。
她握住追风身上的缰绳,翻身上马;她身上的衣服也在随着她的动作产生了变化,黑色的劲装变成了简朴的白色古装。
王默看向远方,一如当年;她双腿一夹,握住缰绳,喊道:“追风!我们回家”
追风扬起马蹄,发出一阵高亢的嘶鸣,兴奋的狂奔着冲下山坡,马踏绿草的痕迹仿佛一道刀光,划破了空气里的寂静。
“王默为什么要这么做?”舒言不禁脱口而出。
“她是想完成追风最后的心愿!”水王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少女在马上的矫健身姿,王默单手紧握缰绳,衣袂纷飞,轻狂肆意。
“水王子,我们一起跟过去看看,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我很好奇王默。”灵公主提议道。
水王子点头同意。
“追风,快点,我们跑的比风还快!”风轻轻地拂着王默清秀的脸庞,为她拭去颗颗泪珠。
马在林中惬意的奔跑,周围的场景在不断变幻,王默将千年前她和追风一起生活的场景直接变幻出来。
木叶清香随风而来。林子里有紫色的喇叭花开放,极是明艳;一条小溪清澈见底,曲折蜿蜒。偶然一两声鸟雀鸣啼。
“爹,我回来了!”
王默和追风在一处房屋前停下,举目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四方宽大的院落,四周耸立着泥土砌的围墙,院子门口是一处小溪,几株柳树随风摇曳,她下马,牵起缰绳将追风带到马棚那儿,顺手拿起草料放在追风面前。
“回来了!”
一名男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目光看上去炯炯有神,朴素的衣着挡不住他英武的身姿,国字的脸上点点皱纹,以及头上不知何时生出的白发无法掩盖他的风貌。
他便是王默那一世的父亲。
父亲看见王默后,脸上原本严肃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他看上去很不一般!”
灵公主飞在半空中,轻声道,从那个男人走出来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凌厉的杀气。
王默看见父亲后,心心微微一动:“爹,女儿回来了!”
父亲是吴国的将军,为了不被吴王猜忌,他选择交出解甲归田,隐居山野;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父亲很疼她,从小就给她讲战场的故事,在她的心里,父亲就是个大英雄,而她很小的时候就立志也要当吴国的将军。
“哈哈哈,默儿的骑术又进步了!”父亲看见女儿英姿飒爽的样子,觉得看见了自己以前的影子。
“王将军,你可是养了个厉害的女儿啊!”
父亲和伍子胥是至交好友,在父亲离开朝堂后,伍子胥还是经常来找父亲下棋的。
伍子胥曾经挺拔如松的腰板已经佝偻了许多,鬓角犹如染上霜雪,一双饱经风霜的面容上,看见王默后少了冷峻和锐意,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慈祥之色,一双皱纹堆叠的眼睛里,眼神温和,充满了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父亲说道:“追风陪你出去也累了一身的汗,你带它出去洗洗!”
“好勒!”王默明白他的意思,他和伍子胥有要事要谈。
“追风,我们走,就不打扰你们了!”王默带着追风又离开家门了!
伍子胥赞赏道:“默儿不仅仅是聪慧,就连品貌也是一绝,不比越国送来的西施差。”
父亲听了皱眉道:“伍大人,默儿还小。”
“如今吴王听信伯嚭,宠爱施夷光,我的谏言也听不进去了,越王身边有范蠡和文种,越国也日渐强大了!”伍子胥担心道,如今他在朝堂地位尴尬,那些朝臣又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吴王也不听的劝诫,忠臣也被吴王逼走了。
“伍大人,吴王也越来越奢华无度了!”父亲也不禁感叹道。想当初,夫差继承王位后,励精图治,任用伍子胥等人,整顿军队,大败越王勾践,一度使吴国达到了鼎盛时期。
一墙之隔,里面忧心忡忡,气氛严肃。外面气氛活泼,王默和追风在外面玩的不亦乐乎,她卷起裤脚衣袖,将一桶清水倒在追风的身上为它冲洗。
“这就是王默当时生活的场景吗?”灵公主有些疑惑道,她觉得也没什么特别。
“我们现在看到了平淡的场景。”水王子淡淡道,他可以感受到,王默是将追风认为最幸福的场景变幻了出来,他们后来肯定会经历很多不平凡的日子,会残酷的觉得现在种平淡如水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
“默儿,若是当吴越两国开战,你觉得谁会赢!”父亲问道。
王默边为追风擦洗身子边回答道:“如果是以前的话,女儿认为是吴国。但现在的话,我觉得是越国。”
父亲沉默不语,他没想到他的女儿对当前的形势这么了解,短短两句话,说出了这些年的变化,如今的吴国就是外强中干了!
“父亲,若真有那么一天,女儿就可以上战场,成为吴国的女将军!我绝对不会丢父亲的脸!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女!”
“我宁死不降!”
追风不停的用头蹭着王默的手,当王默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一缕阳光刺破了黑暗的缝隙,太阳如同一只火轮缓缓升起!
周围的一切开始消失了,房屋消失了,父亲也消失了,王默身上的装扮也变回了原样,白衣变成黑色。
她倏然把头转到一边,视线却在一刹间就模糊一边。
“追风,我真的做到了,那一世,我就算死也没有投降!”
公元前484年,夫差便赐死伍子胥,赠剑令他自尽。伍子胥仰天长叹说:“唉!奸臣伯嚭作乱,大王反而杀我。我使你的父亲称霸诸侯。在你还未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几位公子都争立为太子,我与先王冒死力争,差点不能被立为太子。你被立为太子后,想将吴国分一半给我,但我并不敢有这种奢望。可是如今你竟听信奸佞小人的谗言而杀害长辈。”
当父亲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苍老了许多,那一天,那位征战了战场半辈子的将军终于流下了眼泪,她也终于意识到父亲是真的老了,他失去了自己所剩不多的一位朋友。
而后,吴越战争爆发,父亲被吴王召回,他死在了战场上;她继续父亲未完成的事,也开始带兵打仗。
一望无际的战场就是人间烈狱,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气,硝烟在空气中弥漫飘散,熊熊的火光照的天空也是血红一片,满是血污的士兵做着最后的拼死搏斗,举刀猛砍,喉咙里发出困猛的野兽般嘶吼!
她扬头看向身后已经被攻陷的城门,烈火硝烟冲天而上;她最终死在了她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
史书不可能将所有的历史都如实记载,越国也决不允许一个女人居然可以与他们强大的军队抗衡。
她和无数士兵一样,一起倒在了战场上。没有在史书上留下一丝痕迹!
黑白无常从一旁走了出来,他们一直都跟在王默身后。
谢必安开口道:“大人,时间到了!”
他从王默走来接过追风的缰绳,轻轻的摸了一下它的马头。
范无咎说道:“大人,放心我们会给它安排一个好的去处,大人你不必担心。”
“麻烦你们了!”王默轻声道:“请照顾好追风!”
千年前,她们不得不分离,千年后,她们也不得不分离。等待了千年,短暂的相见,只是为了这一刻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