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从母胎出来便被疾病缠身。
因此她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一副健康的身子。
以及绝世的美貌。
她求过神佛,可神佛并没有帮她。
寺庙里的得道高僧告诉她,这一世的苦厄皆由上一世的罪孽所至,若她此生积累福报,或许还有可能逆转厄运,来世顺遂。
李氏嗤之以鼻,从此不再信神佛,转而投向巫蛊左道之术。
她吸食父母兄弟的气运,延长了自己本应早逝的性命,可身子还是虚弱不堪,令人难耐。
于是李氏才想到要嫁给沈重这样的大气运之人,用他的后代气运哺喂自己的寿命。
正巧被她吸食气运的沈宿渊是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
因此,李氏算是误打误撞,获得了源源不断的浑厚气运,摆脱了从前那副不堪用的破败身体,美貌也更甚。
原本只需要静静等到沈宿渊二十五岁一死,这份世界气运便可被李氏彻底占有。
可沈宿渊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位高人!
被李氏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
隔着厚重的帘子,他无法看见昔日美丽的城主夫人,如今已经半生白发,皮肤松弛。
“回夫人,那莲华庵的女尼原是衡州姜家的女儿,传闻是佛莲转世,后因父母不喜而被送去庵堂带发修行。”
李氏大喜:“将那姜家人抓来给我。”
只要有血脉至亲,不愁克制不了这佛莲转世!
被抓来的只有姜夫人一个,衣衫褴褛,精神颓靡。
姜老爷死后,姜家产业迅速落败,家中财物也被下人偷抢瓜分。
姜夫人过了好长一段食不果腹的乞讨生活。
“城主夫人饶命啊!”
李氏不理,直接将一条血红带毛的蛊虫喂进姜夫人的口中,然后将她丢进一个透着阴风的阵法里,嘴里念念有词。
姜夫人腹痛如绞,全身毛孔流出黑血,眼前竟出现恶鬼撕扯她的手脚。
“啊——予儿救我!”
与此同时,马车里的茶玖似乎也有所感应,捂着微疼的胸口蹙眉。
沈宿渊扶着她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茶玖羽睫微颤:“有人想用亲缘害我性命。”
不过那人打错算盘了。
她与姜家早就断绝关系,这巫蛊之术害不了她,只是会让她有些感应。
沈宿渊顿生紧张:“这如何是好?”
茶玖不发一言,双臂圈上他的脖颈,仰头吻上薄唇。
轻挑微舔,浅尝辄止。
好像他的唇是什么止疼去苦的蜜饯。
沈宿渊受不住她这样慢吞细密的动作,双手扶上她的薄腰,瞬间倒转两人位置。
他将她禁锢在马车的角落里,低头覆下。
清冽的山雾与苦冽的药香交缠。
一番交换,茶玖纯白的面色似染绯红花汁,轻咛失神。
沈宿渊喉间溢出喟叹,低声道:“有人害你,你的办法就是吻我?”
他的手还在薄腰处流连。
茶玖抿唇,不好意思一笑:“我知道谁在害我。”
“谁?”
“李氏。”
沈宿渊沉默。
茶玖道:“她依靠你的气运存活,所以我便在你身上,与她一争。”
她的血,还有……都能削弱沈宿渊体内的诅咒祟气,帮助气运恢复一些。
沈宿渊的气运恢复,对李氏而言可不是舒服的事情。
茶玖捧着他的脸,在眼帘上落下一吻,温柔道:“放心,她害不到我,也害不到你,我会想办法将你身上的诅咒解开。”
沈宿渊一怔,正想要问个究竟,茶玖却已经下了马车。
静檀在这间客栈暂时落脚。
听闻茶玖要还俗,静檀意料之中,却也难免惋惜。
“你佛性极高,若是潜心修行,将来必定能达到圆融大师那样的境界。”
“修行未必要在佛前,也未必在落发断尘之中,一衣一食,一瓢一饮,都能顿悟世间因果,以花看世界。”茶玖道。
说罢,她在桌下握住沈宿渊的手,目光流淌浅浅温柔:“更何况,我已有尘缘眷恋。”
沈宿渊回握她的,心中滚烫。
从前众生与他,她没有选。
可如今,他知道她有新的答案了。
静檀还有一事担忧:“少城主身上的诅咒……”
沈宿渊眸色变冷:“既然找到了李氏,那杀了她便是。”
施咒者一死,诅咒想必也能解了吧。
茶玖摇头:“不可,这术法早就将你们的性命连在一起了。她死了,你不能活,可你死了,你的气运便全部归了她。”
以后嗣哺喂自己。
这样的术法不可谓不恶毒。
沈宿渊一阵恶心。
“不过并不是毫无办法。”自从茶玖通过那长生牌看出了李氏所用的阵法,心中便大概有数了。
利用血煞阵夺取他人气运,这是一场零和博弈。
若是阵法灵验,达到目的,那李氏便能获益,被夺气运者损失。
反之,若是阵法失效,气运被夺回,那李氏便遭到反噬。
青州瘟疫和军旗两场之后,想必李氏已经元气大伤。
若是茶玖能为沈宿渊诞下子嗣,破除绝嗣诅咒,那李氏必遭最严重的反噬,届时再解开诅咒,或许不难了。
“所以。”茶玖扭头,透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沈宿渊,十分真诚:“我们成亲吧。”
沈宿渊狭长的凤眸缓缓睁圆:“嗯?”
静檀愣住:这弟子对待尘缘真是主动啊……
沈七和沈五,一个点头,一个挠头。
沈宿渊难得微微脸红:“我,我……”
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结果。
茶玖垂眸,轻叹:“少城主是不愿娶我么,原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静檀开口:“既然如此,予镜便跟我回去吧……”
“不是不愿。”沈宿渊连忙否认,随后唇角扯出苦涩笑意:“我只是怕自己短命,耽误了你的一生罢了。”
茶玖不以为意:“人生须臾,犹如昙花,只要真心相守一日,便没有耽误之说。更何况佛莲为何要无端转世?”
她望着沈宿渊,眼底浅笑:“难免不是为了沈施主而来的。”
沈宿渊心头一软,眉宇柔色。
他捏了捏茶玖柔软的指尖,难过的情绪烟消云散,“予镜师父说的对。”
“那你娶还是不娶呢?”
“娶。”
这一次,沈宿渊的回答再无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