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师伯,您认为的仙是什么呢?”
“仙嘛,很简单,达到两点要求即可成仙——离欲、超然。
不知道你可否细读过曹洪的《抱朴子》,其中对仙就有详细的阐释。
离欲,就是为了摆脱俗世中的欲望,更要摆脱对成仙所抱有的欲望,越是执意修仙,就越成不了仙。
仙,是一种状态,而不是存在。”
“可是师伯,如果我们都不去想,不去思考怎么成仙,那不就无法理解什么是仙了么?”
师伯呵呵一笑,命我从桌子上取来一个水杯。
“你看,你左手的水杯有形,他能装下的水是有限的,你右手没有水杯,水杯无形,其胸怀就可以无限。
其实修仙修到最后,无非是‘有’与‘无’的争辩。
你师父认为修仙是有,修到最后,具有各种操控自然、无形的能力,但这种能力跳出了天理,天理又岂能容你?
而我主张修‘无’,将世间一切抛弃,那你也就化为了世间万物。当你认为自己不存在时,就已经跳出天道,那时那就是仙了。
所谓羽化登仙,就是将自己的肉体消解,从有化为无。
太多人都只看到了这一点,却忽略了怎样将魂灵的‘无’修成无限,最终误入歧途啊。”
我又有一点不解,“那师伯,照您这么说,这种无的状态,不就是死吗?不就是把灵魂也顺带消灭吗?”
“非也非也,”师伯摇头,“我刚才所说,除了离欲,还有哪一点?”
“超然。”
“对,超然就是描述仙的最终状态,俯察宇宙洪荒,万物尽收于眼底,超脱物外,然而不为所动。
即便眨眼之间游遍宇宙,却不动一草一木一蜉蝣,遵循天理,这就是仙。”
可能是师伯灌输的信息量过于庞大,导致我一时无法接受;
又或者是其所讲的道理,颠覆了我过去二十几年的世界观,使我久久不能释怀。
又或者两者都有,我站立原地,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那么师父,我该如何做到离欲修仙呢?”
没想到师伯捋着胡须呵呵笑道:
“娃娃,要想出世,先要入世啊!
你连俗世的欲望都还没有体会到,何谈抛弃欲望?这不是纸上谈兵么?”
闻听此言,我精神一振:
“师父,那您的意思是,我应该下山去见见世面?”
“对咯,你要先去体验、理解这个世界,甚至可以抱着推翻为师所讲的信念去游历,用你的见识丰富自己。
别人讲得再多,终究是你武装自己的武器而已。
不如你自己挖掘,如果你在尘世中找到了自己,那又何必一味追求成仙呢?”
师伯一语点醒梦中人,他所讲的话,犹如一只有力的臂膀,将我从前二十年迷茫的深海中拽了出来。
我顿时激动不已,连忙跪倒在地,给师伯磕三个响头,谢师伯点化之恩。
之后七天,师伯不吃不喝,辟谷七日。
终于在最后一天的清晨,师伯唤我和小文进屋,为其沐浴更衣。
待到中午十二点,师伯安然坐化,驾鹤西归了。
我和小文谨遵师伯嘱咐,将其仙体存放在枯井之下密封完好,待到三年之后再来开启。
“小文,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和小文坐在后山的草丘顶上,望着身下的草坪与树林吹风。
“为师父守身三年,潜心修道,励志成为师兄你这样的大法师。”
我哈哈一笑,忙道:
“你以后可别对外这么叫我,简直折煞我了,”我收敛笑意,从地上折一根狗尾草放进嘴里,“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我现在的修为还是太浅了,我打算在潜山洞多留些时日,提升自己的道法。”
“好啊师兄!”小文拍手道,“那我可以和你一起修行吗!你教我几招。”
我点头答应。
就这样,我决定先在潜山洞深入修行,等觉得自己本事够用了,再二次下山入世,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其实我修行还有一个小私心。
在清抚山银平村中,我结识了阿花,当初我答应过她,如果我能活着从清远山出来,一定想方设法回去,把阿花带出大山。
我要带她去看一看真正的大海。
但想要带出阿花,还有一个劲敌横在眼前,那就是萨满巫医——蒙托。
那人的巫术高强,我当时被打得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我深知以自己现在的水平,就算带着天火符令和兵马罐二次闯入银平村,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因此我打算下一番苦功,钻研如何与人斗法。
接下来的四个月,我一边修行提升道行,另一边查阅各种资料,探究斗法的基本原理。
其实很简单,术法往往来之有理。
比如桃木治鬼,《淮南子》中记载:“羿死于桃杖。”
羿是夏朝有穷氏首领,相传其能征善战,力大无穷,是天上下凡的神人。
结果被外族人偷袭,用桃杖敲死。
人们认为像羿这样的神人,绝不可能被一根木棍屈辱杀死,所以他们发现,桃木具有克制神鬼的作用。
因此桃木克鬼的故事也就流传下来。
只要掌握了术法的来源,就方便提出对策。
常见的巫术有两种,一种名为顺势巫术,也就是模拟;另一种名为交感巫术,名为通灵。
第一种,是用一种相似的物体模拟想要迫害的对象,通过伤害物体使疼痛传递。
第二种,通过与被害对象有直接接触的东西,比如头发指甲来迫害其人。
若与人斗法时遇到其中之一的情况,只要根据对方的特点将其术法归类,然后寻找破解之法即可。
“师兄,前山有个人找你。我没把他带进来,那人在前殿等你呢。”
我正翻阅书籍之时,小文敲门进了屋。
“谁找我?”我闻言一怔。
自我从马迹山出世以来,就没结识几个人,另外我来潜山洞的事,也只向邻居们提起过。
会是谁大老远跑到鹤云观来找我呢?
小文抠了抠脑袋说:
“好像是叫什么,江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