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哑巴亦是个可怜又可爱的人。
我有心想劝他改掉小偷小摸的习惯,可又想到这家伙是个大倔驴。
只要自己想干的事,一句话不说直接就闷头干。
也正是他这种不怕死的倔劲儿,多次让我们化险为夷。
“后来我也挺可怜哑巴的,然后我俩就搭伙儿一起到槐叔手下谋差事。”
陆加爵说罢,端起啤酒提了一杯:
“说起这个,我还觉得挺惭愧的。”
“怎么了?”
“你还记得咱刚认识的时候,我跟你吹,我和哑巴在槐叔手底下多厉害,多受重用吗?”
我点点头。
“其实我俩根本屁都不是,那种王侯大墓,我们连门都摸不到。
说起来跟着槐叔倒斗掘地,实际上我俩还是刨坟的,挖点野山上的小土包。
所以说,以前都是骗你来着,希望你别介意,都在酒里了!”
陆加爵说着,将剩下的半扎啤酒一饮而尽。
哑巴看陆加爵干了,自己也学他的样子,仰着脖猛喝。
我则端着酒杯有点不满。
不是生他俩的气,而是对槐叔这个老狐狸心存芥蒂。
当时收下我的雷劈枣木,嘴上说着要给我找几个本事大的,结果就随便找俩说不上话的小伙计来糊弄我。
陆加爵见我端着酒杯的手没动,脸一红,说:
“咋了,你生我俩气了?”
“哦,没有没有。”
为表诚意,我也干了半杯,然后找个借口:
“我是在想,你那天为什么叫我六当家的。”
“我当时不是为了跟老江吹牛嘛。”
陆加爵笑着撸口串,“我们内部确实有五个当家人。
大当家的当然就是槐叔,什么事儿都他说了算。
二当家的,赵格,你应该见过,就是那个小白脸。
槐叔不在的时候,二当家的说话分量最重。
还有一个五当家的,是个女人,我没见过,我们外出用的药丸药水,都是她研制的。
包括给你解毒的那些药,也是。
至于三当家四当家,太神秘了,我在内部待了很多年都没见过,也很少听说,只知道有这么俩人。
哦对了,另外还听说,除了我们大当家的,剩下四个人都身怀绝技,跟你似的。”
我闻听身子一怔,觉得有点害羞:
“我这点本事还差远了。”
“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猜那个二当家的,是干什么的?”
“我哪儿知道。”
“是个巫蛊师!听说本事可大了,他要是看谁不顺眼,就光站地上看着你,十米之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把人杀了!”
陆加爵说着瞪大了眼,唾沫星子横飞。
“这么离谱吗?可是,按我了解,蛊术以云南苗族使用最多,他们的蛊都是传男不传女。
赵格是怎么学会的?”
陆加爵一摆手,“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我们二当家的,是从海外南洋回来的,他在南洋的时候曾跟人学巫蛊术,后来回国以后就跟着槐叔干事儿了。”
我往嘴里扔了颗花生豆,细细咂摸。
关于赵格的出身我不在乎,我更好奇的是他十米意外隔空杀人的传闻。
“还有我们五当家的,不光会调药祛毒,听说还是个祝由术的专家!”
祝由术,也叫祝由科,在元代时被设为太医院十三科,因此也叫祝由十三科。
“这种术我知道,祝说病由,不用药不开刀不扎针,画阵念咒就能祛病,是不是?”
陆加爵点头称是。
“你看,像你们这种有本事的,在组织里那都是当家人级别的,都是头头儿啊,吃香喝辣。
所以——”
陆加爵举起手中酒杯,朝我晃了晃杯中酒。
我知道他是想拉我入伙,当时给我叫六当家的也有目的,万一我真混进去当个头儿,他们背靠我也能直起腰板说话。
“不了吧,我对盗墓没什么兴趣。”
我不想把话说得太暧昧,让陆加爵认为还有机会,因此一口回绝断了他的念想。
陆加爵原本笑着的脸变得僵硬:
“咋?你有别的安排啦?”
“没有。”我盯着有些凉的肉串发呆。
“那你还有去处吗?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又没社会经验,现在师父也没了,成仙的梦也碎了,你接下来要去干什么呢?白白浪费这一身本事吗?”
“你就先不要劝我了,我现在还很迷茫,而且我师父的后事我还要处理一阵子,所以最近真没心情想跟你们干事业。”
陆加爵闻言沉默一会儿,开口道:
“好吧,既然你不想做,兄弟自然也不勉强,以后哪天想通了,兄弟我还向槐叔举荐你。”
“谢了。”我回敬一杯酒。
三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喝到入夜,街上行人寂寥,我们也撤了。
第二天,我便与陆加爵、哑巴辞行,独自回马迹山脚下的镇子。
这一来一回,中间过去了快两个月。
屋里起了一层灰。
我推门进屋,打扫法坛,起香燃烛,跪拜了祖师,这才来到卧室休息。
在木床的正中央,放着一封书信。
是师父在我动身前往清远山后留下的。
书信中说,师父在马迹山飞升那天,由于长明灯的灯油错用山魈脑油,导致灵气受到污染。
因此师父羽化失败,变成了山魈模样,并且陷入癫狂,破开山洞顶的石缝钻了出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打开山洞门后没找到师父的行迹。
师父变成山魈以后,时而会陷入癫狂,他不想误伤我,于是干脆远走他乡,寻找恢复人形的办法。
书信中提到我还有一个同样在深山隐居的师伯。
师父便是去找师伯寻求办法。
师伯用尽各种手段,也无济于事。
师父只好将希望寄托于在清远山飞升,以灵气冲邪。
可当他到达清远后才发现,此地灵气崩坏。
接着,师父想出了第二个办法:用崩坏的灵气与体内邪气对冲,将自己彻底化为齑粉,以结束痛苦的余生。
当他摸透了天宫以后才发现,打开莲花石雕还需要江家后人的“食指钥匙”,因此第三年他一直在寻找江家后人,也就是江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