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虎口上的雷劈纹,通体血红色,宛若一条游龙附着在手上。
用左手戳了戳,酸麻胀痛。
又摸了摸胸膛,一颗心扑通通狂跳,难以抑制。
自己贸然招引五部天雷,受到天谴反噬,若不是有那半截雷劈枣木剑替我抵挡,恐怕粉身碎骨的就是我了。
尽管如此,还是在我手上留下一道抹不去的疤痕,以此警示我:
天道不可违,顺其自然。
我也不免质问起自己:人想成仙,难道不也是意图超越天道么?
跳出人之躯壳,违背天生地造,成为超越常理的“仙”,其本身也逆反了自然原理。
我望向天宫的方向,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在云霭中雾气昭昭,若隐若现。
成仙究竟打破了什么,又会遭遇怎样的天谴?
《上清飞升大卷》中讲述的道家升仙之法,只教会我如何破局飞升,却没告诉我应该如何应对天谴。
可能连著书之人面对天道都无能为力吧。
同为道中之人丘处机,不可能不明白,他又为什么修造这样一座天宫?
天宫里发生了什么,导致清远周山灵气大变?
以及师父飞升后的仙洞中为何血迹斑斑,杂乱不堪?
一切都还是个谜,等待我亲手解开。
陆加爵搀扶着哑巴走来我身边,不住地夸道:
“服了,哥,真服了。
就您这本事,不说上天入地吧,那也得是横推八百无对手啊,啥妖魔鬼怪能近您的身——
光救我哥俩的命这就三次了……”
“那你俩加起来可欠我六条命了。”我搀着他的手,让陆加爵把我扶起来。
陆加爵一愣,表情凝滞。
“跟你开玩笑呢。”我笑道。
陆加爵嘿嘿了两声,“别说六条命,就是来生十世当牛做马,我和哑巴也愿意!是吧,哑巴?”
他捅了哑巴一拳,又道:“哑巴,你要不愿意就说个不行,要是愿意就别说话。”
“阿巴,阿巴阿巴——”哑巴神色慌张,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摇摇我的手,表情极不乐意这样的安排。
“没事儿,哑巴,跟你闹着玩呢。”我拍着哑巴的肩膀说道。
三人打打闹闹,在原地休整调息。
我笃定刚才的五部天雷落下,周围一切妖魔邪祟,成了精变成怪的,都会被吓得退出方圆三里之外,三天内不敢接近这里。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睡下,明天一早再赶路。”我安排道,顺便将自己心中想法也跟他俩讲了。
他们也赞同,以防万一,我又在周围插了三道雷符,将我们围起来。
挨过了傍晚,几人草草吃了点饭,钻进睡袋休息。
我又想起白天出现的那个小孩,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竟然轻松地在森林里开出一条小路,供我来往。
他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下一次出现又是什么时候呢?
“嘿嘿嘿,嘻嘻——”
那阴森的笑声再次传至我耳中!
我试图睁开眼,却发现无论我把眼睛瞪得多大,周围都是无尽的漆黑。
我挣扎许久,始终被裹挟在浓雾一般的黑暗之中,没过多久,困意再次袭来。
原来是梦魇……
一夜无话,转眼来至第二天清早。
林子中的空气清新芳香,带着晨露的潮湿味道。
头顶传来几声鸟叫,婉转动听。
我比陆加爵和哑巴醒得都早,钻出睡袋打个哈欠。
“好久没有睡这么舒坦了——”
我站起来环视四周,想看看雷符阵内有没有什么东西闯进来。
结果我们周围那三道雷符竟然不见了。
“嘶——”我周身顿时感到一阵寒意。
“肯定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给偷走了,有可能是某种动物。”
我心中料想,但环顾四周景物后,整个人又陷入更深的惊悚之中!
我们被人从山上搬到了山脚下!
原本三人睡在靠近山顶的地方,一觉醒来,我们竟然被不知不觉转移到了山下!
我忙把睡袋中的陆加爵和哑巴摇醒。
“出大事了,出事了!”
他俩从睡袋中醒来,睡眼迷蒙。
听我讲述现在的处境后,都震惊不已。
“会不会是老江那伙人干的?”我第一反应就是那伙人。
“想啥呢,谁闲得蛋疼把咱仨从山上背下来,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陆加爵查点周身装备,发现一样也没少。
“粮食和水也都没少。”我回道。
“那就只能是鬼干的了!”陆加爵一脸认真地说道。
说起“鬼”,我便想到昨晚梦里的笑声,于是对他们说了。
连带昨天小鬼开路的事情也一并讲了。
三人凑在一起分析。
首先这小鬼绝不是和树精站一边的,否则绝不能帮我们。
其次,他不怕雷符震慑,竟然硬扛三道雷符把我们连夜搬到山下。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三人提出了同样的疑惑。
为什么要帮我们,又为何搬着我们仨满山跑。
“我觉得吧,坐这儿想是想不出来的,”陆加爵说道,“依我看,就是猛猛往山上顶,他不想让我们上山,我们偏上。
把他给逼出来,是敌是友不就明白了?”
凡是想不出头绪的麻烦事,百分之八十能以正面硬刚破局。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大力出奇迹。
三人重整旗鼓,继续朝山顶进发。
陆加爵和哑巴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从林仲修墓中空着双手出来让他俩非常不爽,必须得淘点大宝贝才能挽回被骗的心理落差。
照咴野子的说法,这座天宫邪气逼人,定是不能用来升仙了。
因此我对天宫飞升的执念一路走来也消去大半,现在更多地是想进去解开天谴之谜,升仙之理,顺便找找有无其他线索,以助我飞升。
三人向山顶攀升了大约一百米,哑巴忽然指着前方树林的尽头,表情略显慌张。
我们向前远眺,只见迷迷茫茫出现一道白色的“墙”,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是雾,大雾!”陆加爵喊道。
我们初次来到清远山之时就见识过这里的山雾。
当时的情形同现在一样,滚滚山雾自山顶倾巢而泄,灌满了整座清远山。
而在浓雾的边缘,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久久地站立,随后被倾泻的浓雾吞噬,消失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