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那是个萨满?”我一脸疑惑问陆加爵。
我对萨满教的认知很浅,只有一点基本的常识,这种原始宗教大多分布在东北、蒙古等地,青海土族也有信奉萨满的,不过至于广东一带,还真没听说过有信奉萨满教的习俗。
这种宗教里并没有具象的神灵,他们的信仰主要围绕“万物有灵”与“灵魂不灭”展开,在信奉萨满教的部族中,萨满,是通古斯语中“智者”的音译,在古英语中翻译成中文,也唤作巫师。身担萨满的人,往往是整个部落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因为传说其能与神对话,可以请来神灵附体,为族人治病、祈福,所以受到部族子民的尊敬。
而陆加爵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断言打头的那人是村里的萨满。
“你看他头上戴的首饰,那叫鹿角神帽,还有身上的五彩神衣、胸前的铜镜,都是萨满的标志。”
我不得不佩服陆加爵见多识广,“你还盗过老萨满的墓呢?”
“嘘——”陆加爵脸色一变,“这种话可说不得,萨满教很神秘的,规矩很多,待会儿当着他们面千万别说错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萨满带着一大批人来到我们身前,对面的人都很严肃,肃杀的眼神对着我们三人来回打量,我们还没开口就感觉到气势上低了人家一头。
为首的萨满先开口做了自我介绍,他叫李满道,是村子的萨满,身后那个独眼白发老头是二把手,也是村子的巫医,名叫蒙托。
我们三人也做了介绍,并说自己是上山来旅游,结果在山上迷了路,还弄丢了行李、食物,想要来村子采购些吃的用的好下山返家。
老萨满李满道显然是不信,又反复盘问我们上山的细节,我和陆加爵把天宫、地宫以及那辆诡异列车的事隐去了,把各种细节和方位说得头头是道,李满道也找不到我们的破绽。
这时李满道身后的巫医蒙托闪身上前,板着一张大驴脸说道:
“怎么会这么巧,几十年没外人踏足的清抚山,几天内接连有两对人马上山,还都说是来旅游,这个理由说服力未免太差了些。”
蒙托身材高大,说话时还不停用那只独眼扫视我们三人,摆出一副让人很不爽的架子。
不过我对他说话的内容更感兴趣,他说几日内接连两队人马造访此地,那大概率就是老江那批人,先我们几天到达这里,然后整装前往江家天宫。现在我至少已经被老江一伙人落下两日脚程了。
“嘿,你还不信,”陆加爵把睡袋扔地上,张开手脚,“不信的话可以搜身,我们真是来要口饭吃好下山,希望您各位发发慈悲。”
蒙托对身后的村民们使个眼神,立马蹿出来仨人对着我们上下摸索。
搜来搜去,只找出两件“危险物品”,一个是我的辟邪短剑,一个是陆加爵身上的飞虎爪。
“辟邪、防身用的,正常吧?”我问李满道。
李满道点了点头,对我们说可以进村了。
路上李满道向我们简单介绍了村子的情况,他们本是关外的一支满族后裔,因逃难南下来到清远山系住下,他们本身信奉萨满教,当时执任的老萨满说是神灵的指引带他们来到此地,因此就带领族人在此地建了村子,长久生存下来。
他们搬到这里的时候,山上还有不少村子,甚至还在山里修了一座火车站,只是后来听说有一辆火车莫名其妙人间蒸发,山里的怪事也层出不穷,有的村民在路上走着走着就会突然消失,搞得十里八乡人心惶惶,都说是清远山中的恶神苏醒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背井离乡搬离此处,那座火车站也就停运了。
渐渐的,清远山周围只剩下这个信奉萨满的村子。老萨满李满道说这里的环境是他见过最好的,并非说是自然环境最好,而是与神对话的环境最好,在这里能轻易进入请神状态,与神灵直接对话。村民们一致认为这是神灵降下的福祉,说什么也不肯搬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与神灵最接近的地方,这样死后灵魂会率先被神灵收走。
我对这个村的历史不怎么感兴趣,但听他说到消失的火车和走在路上消失的人,自然而然联想到我们进山时误打误撞被关在那辆成了精的列车里,想来当年消失的就是这辆车,近些年消失的人也是像我们一样被列车吞进肚子消化掉了。
另外老萨满说这个地方是最接近神灵的所在,这也对应上清远山灵气馥郁的说法,清远山的灵气旺盛,很可能对萨满来说也是好事,能更快与神灵通。
至于老江一行人的消息,我旁敲侧击向李满道打听,但他只字不言,对于本村的信息也仅仅是透露了一点。
陆加爵在身后偷偷掐了我一把,意思是我不要问太多,免得使村民对我们驴友的身份再生疑,讨要完口粮就赶紧下山去。
我并没理睬陆加爵,他和哑巴想着的是赶紧下山,但我没时间再耗下去,在村子里补充完粮食,再采买一些装备,然后继续向天宫进发。
李满道把我们三人暂时安排在他家后院的瓦房里,屋子里一张土炕占了半间房的空间,另外还有一张破木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你们仨就歇息在这儿吧,我会安排人给你们送饭来。有什么要求跟他们提就行,休息好了就抓紧时间下山。”李满道说完,又嘱咐身旁一村民道:
“虎子,你在门口时刻候着,客人们提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
那个叫虎子的男人应了一声就站到门外去了。
不多时,果然有人来给我们送饭吃,各式的碗碟摆了满满一桌,虽说老萨满他们表面上不近人情味,但招待起客人来毫不吝啬,各种山珍野味,蒸肉煮肉烤肉,野菜、锅贴应有尽有,我们三个也是饿狠了,敞开肚皮一顿造。
饭后又掏出一沓红票,跟村民说再给我们准备七八天的干粮和水。
风卷残云之后,陆加爵和哑巴吃饱了往炕上一躺,翘着腿哼小曲儿。
我和他俩已经不是一路人,他们带上干粮下山即可,而我还得再去采购一批装备:关键时刻防身用的枪支、照明用的灯具、以及其他一些登山物资等,有条件的话还可以买些黄纸、朱砂备用,毕竟山里的鬼灵精怪太多,法器多带些也好,我自带的朱砂已经被水泡了不能用了。
正在计划时,外面有女孩子说话的声音传来,陆加爵听到也立马从炕上坐起来,透过窗子向外张望。
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和老萨满穿的服饰相似,一身五彩衣,头戴鹿角神帽,肤色白皙,五官亦生得精巧,只是她双目紧闭,手中拄着盲杖,看样子竟然是个盲人。
“啧,小姑娘长得挺水灵的,就可惜是个盲人。”陆加爵感慨道。
那姑娘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脚下一点都不蹒跚,跟正常人走路无二,也不用人搀扶。
“小虎,听说村里来客人了是吗?”那小姑娘问门口看守的虎子。
“回三小姐,是,是山下来旅游的,在山上迷路了,来咱们这儿换口饭吃。”
“好,带我去会会。”姑娘言道。
这个小姑娘比那些大老爷们明显都开朗得多,一进门就笑着跟我们打招呼,两颗小虎牙格外讨人喜爱。
她尽管目不见人,但能一进门就感知到我们在哪儿,我不由得感叹于她的知觉感官非比常人。
“嗨,我是村长的孙女,我叫李阿花。你们叫我花花就行。欢迎你们来银平村做客。”
我和陆加爵也纷纷做了自我介绍。
“嗯?屋子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吧,他是不想认识我吗?”李阿花一歪头,笑得有点尴尬。
“嗷,这小子是个哑巴。不会说话。”陆加爵杵了哑巴一拳,哑巴疼得“啊”了一声。
“哦——这样啊,”花花往旁边摸索了两下,顺势坐在木桌上,“听说你们是从外面来的是吗?是城里人吗?听说住在城市里的人都见多识广,知道很多事情。还见过高楼大厦,汽车飞机呢!”
李阿花对城市里司空见惯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她从小在山村中长大,并且自幼双目失明,用她的话说,世界在她眼里一片虚无,但她仍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虽然我很小就失明了,但蒙托爷爷一直在给我治眼睛,他说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恢复视力了!我在想,等我眼睛好了以后,成年之前我也要去城市里转一转,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们三人听着阿花滔滔不绝地讲,心中不由得生起怜悯之情,故也没跟她搭话。
“怎么,是不是我说的话太无聊了,你们不想听——”
“没有没有,是我们想多听听你说话,所以没插嘴,你喜欢说可以多说点。”
我胡乱找了个借口应付道。
“啊?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们,可算有人愿意跟我说说话了。”
“为什么这么说,村子里没人跟你说话吗?”我疑惑道。
“没有,”李阿花摇头,“爷爷和蒙托爷爷不让村子里的人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