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哑巴就要被肉蟒拖进控制室,我从口袋里捏出一把朱砂,竭尽全力冲到哑巴面前,将朱砂在肉蟒身上一抹,其上的肉液水分蒸发变成硬块,轻轻敲击即碎。
陆加爵这时也奔上前来一起把哑巴拉出控制室。
这座充满肉液的列车也稍微停下了攻势。
“诶我说,狐狸精,你不是下山的道士吗?快用你的什么符啊咒啊把这东西弄死啊。”
“别叫,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呢。”
嘴上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一点底没有,以前从没遇到过如此凶险的情况,最多也就是处理一头山魈,至于那些繁琐复杂的驱邪道法,我对它们的理解仅仅存在于纸面上,从未实践过。今天初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怪物,一时把那些东西全丢在脑后,只剩下逃生的本能在驱使自己。
列车还在飞速行驶,四周的肉液涌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黏液时不时从天花板滴落到身上,几欲令人作呕。
我做了几次深呼吸,不断告诉自己:冷静,镇定,好好回想一下经书里的内容。
师父还在世的时候,曾传授过我《太上北极杀鬼箓》一套,说日后遇到邪祟可搬出书中内容以制之。那时候把这本符箓经简直当成宝贝,死去活来地读,想象着自己以后成为一名法力高强、远近闻名的道长,结果在山上待了十几年,一直没有发挥之处,渐渐地也就淡忘了。
不过凭借肌肉记忆好好想想,其中内容能唤起不少。
书中详细提及八道太上北极符,以及五副杀鬼咒、七盏神印的用法。
“太上北极第四神符,此符即北极真书玉文,辟尸神箓。救治世民万病千灾,诛斩邪鬼。戴之头上,辟尸千里。若所在有精魅,以符贴之,即灭矣。”
“北极制魔咒:纣绝标帝晨,谅事遘重阿。炎如霄中烟,勃若景耀华。武城带神锋,恬照吞清河。阊阖临丹井,云门郁嵯峨。七非通奇盖,连宛亦敷魔。六天横北道,此是鬼神家。”
太上北极第四神符搭配北极制魔咒,可以消灭这辆成了精的列车。
“有办法了,让我试试。”手边没有黄纸,直接用手指沾朱砂,直接画在肉液上有一样的效果。
我还没来得及出手,火车猛地急转弯,三个人谁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后背一沉,双脚离地,同时撞在车厢上。
奇怪撞上去后并没有摔下来,而是黏在上面。
“完蛋了,跟那些座儿上的干尸一样了!”陆加爵惊呼。
话音未落,众人便感觉身后出现一股强大的吸力,在把我们往肉液组成的墙壁里嘬。
“要被吃掉了……”陆加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无力。
看来我们现在跟那些干尸一样,当初他们在座位上被列车吸取完阳气,变成了干尸。
眼下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我沾了沾肉墙上的粘液,伸进口袋抓一把朱砂,在身后的肉液上画出太上北极第四神符,又用尽全身力气,将辟邪短剑插在神符中央。
那股强大的吸力瞬间消失,三人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火车也失去控制,在山中乱撞,由于肉液还糊在窗户上,我们不知道车外的情况,只听到列车与山石、树木碰撞剐蹭的声音,鸟兽四散的叫声。三人在车内也连滚带撞,直至火车停下来,我们才摔回地面。
连续猛烈的撞击加之被火车吸取过多的精气,三人再支撑不住,统统昏死过去。
再次有知觉时,是被陆加爵摇醒,他一手摇我肩膀,另一手不停抽哑巴嘴巴子。
“醒醒,都醒醒,起床了。世界和平了,”陆加爵将我和苏醒的哑巴扶起来,“想不到你小子还挺有本事啊,三两下就搞定了,有这水平咋不早使出来啊?”
“别得了便宜卖乖啊,饭都吃了还嫌菜凉。”
我坐起身,环顾四下,那些肉液已经变得松垮,从车厢壁上剥落,从中渗出不少黑水。
车窗外天色大亮,车厢在与山体的碰撞中歪扭变形,车门也被挤开,从外边飞进来一只麻雀,落下脚后打探四周,随即又飞走。
“咱们这是被火车带到哪儿了?”我起身出门,查看四周情况。
陆加爵和哑巴却不出来。哑巴指着前面的车厢,阿巴阿巴的朝陆加爵比比划划。
“怎么了?”我问他们。
“快进来,车里有情况。”陆加爵和哑巴警惕地举起冲锋枪,迈向那节异常的车厢。
我掏出兵工铲跟上他们的脚步,心下甚感奇怪:“火车里的东西不是都消灭了么,还能有什么奇怪的。”
进入车厢后,之间车内满是弹孔,还有几道尖锐的抓痕。我很确定陆加爵和哑巴二人并未在这节车厢内开过枪。
低头一看,原来地板上还躺着一具男尸,从死尸的脖颈出流了一地鲜血,血迹还未干涸。
哑巴指着尸体,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告诉陆加爵,自己闻到的味道就是来自死在地上的男人。
“哑巴的鼻子这么灵?”我十分惊讶,隔着两节车厢竟然都能闻到血腥味。
“那当然,哑巴在我们团里外号狗鼻子,他说第二,没人排第一。”走地仙里确实有“十年撵土赶不上一只好鼻子”的说法,不同年代的墓土有不同特征,有的走地仙先天条件不够,就凭经验积累,去看,去摸那些墓土,见得多了,就能很快认出墓穴的年代,然后根据年代判断墓穴造型走势。
甚至还有一首广泛流传到行业外的口诀:唐墓甜,宋墓涩;明清石灰太扎嘴,商周古墓腥味重,秦汉朱砂味太浓;春秋战国不用闻,带土就有青膏泥。
而对于鼻子灵敏的人来说,只要稍有经验,提鼻子一闻就能认出墓土,大大提高了盗墓的效率。哑巴也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灵敏的嗅觉而被招进槐叔的团队。
陆加爵蹲下去检查尸体,而我则对车里发生过的事更感兴趣。
这场战斗肯定发生在我们晕过去的那段时间,有一队人马看到这辆废弃的列车,前来查看。从这些弹孔射击的角度不难发现,主要是来自车门向车厢上方射击,看来是车厢上方有什么对这队人威胁度很高的东西,而其他地方没有弹孔则说明,那些人并没有进入车厢,很可能是地上的男人遇害后剩下的人就撤退了。
可是车里有伤害性的东西只有那些离不开座位的干尸和已经死掉的列车啊,难不成还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角落中没出现?从那些铁皮上留下的爪印不难看出,这是一只实体的、能爬墙的怪物。
而地上的男人右边脖颈处有两个孔洞,像是被那怪物的两颗尖牙所刺穿的。是僵尸?还是什么东西。
我不由得从怀中掏出雷击木短剑,谨慎地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可疑的踪影。
“此地不宜久留啊,差不多了赶紧撤吧。那怪物没准还藏在车里。”我踢了踢在地上翻看尸体的陆加爵。
“别急,碰上同行了,这人也是个来走地(盗墓)的啊——”陆加爵从他怀中掏出不少走地仙常用的家伙,罗盘、防气体中毒的解毒药、护身符、解尸毒的糯米。
“不能这么巧吧?清远山上有什么很知名的大墓吗?”我心生疑窦。
“没听说过啊,而且就这么巧还和我们撞车了,是不是老江他们派人跟我们来的?”陆加爵边说边从死人身上又搜刮了点压缩食品、打火机、急救绳等用品。
他一提“老江”,我浑身打个激灵,猛然间想起清远山上最有可能吸引人的目标——江家仙府。
“能不能给我讲讲那个老江是谁?”
应该不会这么巧,陆加爵口中的老江就是江家仙府的后人,并且也在这个时间段上山去仙府中飞升成仙吧?
“老江跟我们一样,也是个走地的老手儿了,但是跟槐叔不一样,槐叔是有自己的团队,我们跟他干,就一直跟着他,这叫团伙儿;老江那家伙是有自己的手下几个,每次下地都会和别的走地仙一起搭伙,这叫组伙儿,老江和槐叔俩人是老冤家,本来槐叔主要在北方干,老江在南方,按理说俩人谁也不干涉谁,但日子久了两边难免有点刮碰,有时候下地碰一起,干急眼了掏枪互射的情况也有。”
陆加爵说了一堆我不感兴趣的,我想知道的只有这个老江是否是宋代江家的后人。
“你了解老江身世吗?比如他家从宋代就开始经商啥的?”
“嘶——”陆加爵摸着胡茬仔细回想。
我看着他,心里干着急,如果真的是江家后人,那么我们必须加快脚步抢在他前面了。万一不幸撞到一起,保不齐还会大干一场,闹出点伤亡来,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不知道。”陆加爵憋了半天放出这么个不香不臭的屁。
“算了,就知道你不靠谱。快走,抓紧时间上山顶的天宫。”
我们出了车门,查看四周,发现早就出了深坑,左右的景象与来之前完全不同。
陆加爵又升起无人机,盯着屏幕直嘬牙花子:
“哎哟,这是给咱们带哪儿来了,连着跑出了三座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