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晖正在书房撰写策论。
是此前院试的考题,虽然严夫子看过考卷后觉得已经写得很好了,但赵之晖还是认为不够好。
这几天反复思量又重新写了一篇,把自己觉得不合理的地方改了。
这份策论他不准备拿给严夫子看。
严夫子只有秀才功名,一直都待在平昌县,就算拿去,他也评判不了好坏。
赵之晖放下笔,学海无涯,近段时间他已经感到学习有些吃力了,提出的问题严夫子解答不了,思路进行不下去。
不知道县学的举人们能否解答呢?
“赵家二郎,之晖啊……”
赵之晖准备把晾干的纸张收好,没想到听到了叫门的声音。
没一会儿就见花嬷嬷一脸喜色的进来了。
“二少爷,报喜的官差来了!”
“官爷您坐,我是桂花村的村长,赵保田,家里小辈劳您久等了!”
那官差也不客气,直接在堂屋主桌坐下了,理所应当的接下赵保田给他倒的茶水。
他是府城的官差,小小村长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给廪生报喜得的红包数额要大些,但是没想到这次的第三名竟然出自这么一个小山村,原本进村时他已经没抱什么期望了。
等看到赵家宅院又暗自窃喜,这次红包肯定不会小,也消了些连日赶路的怨气。
赵之晖赶到堂屋,就见村长在一旁倒茶赔笑,那官差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
见赵之晖来了,他才连忙起身,脸上堆满笑容。
“恭喜赵秀才,这朝得中,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之晖行了拱手礼,接过官差递过来的挂了红封的喜报:“多谢这位官爷,一路赶来辛苦了,这点儿小钱拿去吃些酒水。”
官差接过红布包,掂量了下,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心。
赵保田看得满意:“官爷,我已经让人准备酒席了,吃了再走吧!”
“不劳村长,我还赶着下一家报喜,就不打扰了。”
“好的好的,您慢走啊,慢走!”
等官差走远了,赵保田用力一拍赵之晖的肩膀,高兴得大笑:“哈哈哈,好样的之晖小子,我就知道你行,从小村里小孩就数你脑袋瓜最聪明!”
方才只敢观望的其他村民也走了过来,直接把赵之晖围住了。
“可不是吗,小时候赵二郎就喜欢看书。”
“对对,我记得七岁吧,因为看书差点掉粪坑里了 !”
“哪儿啊,就是河里,哎这不是说赵二郎都掉了两次水了,我们那条河不会是状元河吧!”
赵之晖:“……”夸的很好,下次不用再夸了。
还好赵保田过来阻止了村民继续说下去:“去去去,别胡说,被人听见别害了之晖。”
赵永年到了,背上背着背篓,里面装了不少板栗。
“之晖啊,我刚看到官爷了,是不是中了?”
山林里的野板栗熟了,这东西外壳都是刺,长在深山里,难找的很,寻摸的人不多。
是赵之晖从小就爱吃,所以他才专门带着赵安义进山去帮他摘。
也是因为进山了,让找赵永年报喜的村民没看见人影,要不是他自己在山上看见官差的身影,还不知道这事儿。
赵安义落后一步:“爹,你看二弟手里的红封,肯定中了,二弟是第几名啊?”
一听问名次,其他村民不再喧哗。
赵之晖在众目睽睽下打开红封,看清后,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
“是第三名,考中廪生了!”
“太好了!”
“哈哈哈,好小子,诸位,二弟这朝高中是喜事,三天后赵家做东办席,大家都来沾沾喜气!”
周围村民又是好一顿道贺,没一会儿辛月几人也回来了,村民这才慢慢散去。
桂花村因为赵之晖高中之事,一片喜气洋洋,除了辛家。
就在喜报当天,赌坊的人找到辛家人,拿出了辛大福的借据,折合利息至今一共是三十两!
辛家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全家所有的钱加起来只有八两银子,这还是加了后面刘燕卖粮食的钱。
不管刘燕怎么哭嚎,赌坊把银子抢走,值钱的家什全部搬走,勒令三天内辛家卖地还钱,不然就要打断辛乐的腿。
这三天赵家欢欣鼓舞的准备酒席,辛家恰恰相反,一片愁云惨淡。
今年的院试广宁府下参与的考生一共九百三十五名,录用前四十八名。
以往院试都是录入四十几名左右,这次因为算学题难度增大,已经酌情多上榜了几名。
考试竞争激烈,能在这么多考生中考中第三,在平昌县来说,已经算得上才华横溢,所以赵家的宴席参加者众多。
县城中的大户都派了人参加,开席时更有县衙师爷带了县太爷的手书,邀请赵之晖过府一聚,把宴席推向了高潮。
蓝少洋几人都回来了,蓝少洋还不错考中十八名,赵伦厚积薄发考中十三名,吴复靖压线过的,得中四十六名,只有徐儒辰落榜了。
虽然考过出来后他就已经知道结果,但其他友人都中了,只剩自己,心中难掩失落。
叹了一口气,徐儒辰又喝了一杯酒。
他握紧拳头,考场上被外物所扰归根结底是自己定力不够,下一次一定可以中。
给自己打气一番,他也过去和其他人一起围着赵之晖灌酒,几人又笑闹成一片。
只希望这份情谊永远不变!
等晚间回房,赵之晖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
辛月扶着他,慢慢走向床边,又端来了提前准备好的解酒汤,哄着喂进去。
全部喂完了,这才擦擦额头上的汗,去灶房打了一盆水。
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屋里的烛火照的窗户格外亮堂。
嗯?她明明记得只点了一支蜡烛在。
小心端着水盆打开门,却被惊住,瞠目结舌的看着房中的一切。
房间中央放着一个红布案桌,桌上放着几盘果子,分别是红枣、花生、干桂圆和瓜子。
两边还摆有两根红烛,上面刻了大大的双喜字。
眼泪慢慢充盈了辛月的眼眶,身上的红衣折射蜡烛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更添了三分芳姿。
宴客时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就她和二郎穿的一身红衣,她好几次都听见村里人说这个宴席怎么办的像她们两人的成亲宴了。
没想到……没想到二郎是真的给了她一场成亲礼。
赵之晖接过水盆,看辛月垂泪的模样心中满是怜惜。
“月月,此前家中境况不好,没能给你一个昏礼,村里没有办两次礼的习俗,只能给你一个简陋的仪式。”
他本意是想把这次就当两人婚礼来办的,但刘桂芳说这样不吉利,就像成了两次亲,村里人背地里肯定会说道辛月。
自己倒是无所谓的,但他不希望那些言语伤害到月月。
虽然宴席和昏礼差不多,但是还缺少一个仪式。
赵之晖牵着辛月,完成了最后的拜堂。
辛月心中感动,泪眼汪汪,:“二郎,谢谢你!”
赵之晖笑笑,轻拍她的后背:“可别急着感动,你看看这个。”
见他拿出一张纸,辛月擦了擦眼泪,这才看清上面写的字。
‘大庆朝广宁府桂花村,赵之晖,在此立据,今生今世绝不纳妾,绝不豢养外室,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有违此言,对辛月不忠,愿自裁于堂前!
——大庆一百三十六年,八月二十四日’
辛月拿着字据双手微微颤抖,扑到赵之晖怀里,:“二郎……我相信你,不用这样的。”
“我知道,但是口说无凭!”
只希望这个字据,能消解辛月心中的暗藏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