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之晖第一次坐牛车,牛车车棚四周没有封闭,特意只做了一个棚顶,方便村里人放东西,造价也便宜。
就这样简易的车棚,在桂花村那都是少有的,只有黄家做牛车拉人的生意。
黄家是因为家里有大夫,村里人有个小病小痛都是找黄大夫看病,所以进项当然比其他村人多,这才买得起牛车!
上县城一趟就是两文钱,来回得要四文。
赵之晖有些新奇的四处张望。
牛车上还有其他人,现在已经快到六月下旬了,田里的稻谷马上就要收获,家里要是缺什么东西得趁着这个空隙早些去县城买好。
否则收稻子的时候根本抽不出时间上县城。
难得有空闲,村里那些爱说闲话的凑到一起,便聊起来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隔壁刘家村的刘秀才,要娶县城里地主的女儿了!”
自以为小声的话一出,大家伙都竖起了耳朵。
“咋个可能,我媳妇儿娘家就是隔壁村的,没听她说过呀。”
“真的,我亲耳听到住刘家隔壁的人说的。”
“那辛家那丫头咋个办哟!前阵子不是还听辛家的刘燕说媒婆都要上门了吗?”,嘴上说着担心的话,眼里却是嘲讽。
“辛家的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个儿,辛惠儿哪比得上城里的姑娘呀!”
后面的赵之晖没有仔细听了。
说话这几名村妇是前面先上车的,根本没有发现最后才上车的赵之晖两兄弟。
赵安义有些担心的看了赵之晖一眼。
赵之晖安抚的笑了笑,不管是辛惠儿和刘秀才现在都不是主要的,他们的结局他会拭目以待。
牛车慢悠悠的晃着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那几个村妇还在嘀嘀咕咕,说了一路了,也不知道累不累。
“哎,你说赵二郎知道了会不会休了月丫头,去娶辛惠儿呀?”
赵之晖:“……?”,怎么还扯到他头上了。
眼看着越说越过,赵安义正准备出言制止,没想到他们前面的一个中年妇人先说话了。
“你们两个碎嘴子,忍你们一路了,怎么嘴巴还越说越大了!当我们赵家没人了是吧!”
说话的这人也是赵家本家的,就住在赵之晖家前面不远,叫赵芳。
那几个村妇一看被赵家人听到了,立马闭上了嘴,赔笑了两句,毕竟是一个村子的,看她们闭嘴赵芳也没有多计较。
正好到县城了,那几个妇人下车又看到赵之晖两兄弟,一脸尴尬的跑开了。
赵之晖和赵安义找到赵芳:“芳婶婶,多谢您了。”
赵芳没有想到他们两兄弟今天也来县城了。
她毕竟是本家的,男人不好掺和女人的事儿,所以平时听到有人说道赵家人她一样会说话。
“这有啥呀。”赵芳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她看赵安义背了个大背篓有点好奇。“你们这是要去卖菜吗?”
赵安义:“二郎从书里看到一种吃食,我们想做来卖卖试试,也算贴补家用吧。”
他们一边说一边慢慢往城里走。
这件事赵家已经商量过了,只要开始卖了,一定是瞒不过村里去的,所以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赵芳拎了一个大篮子,里面是她们家最近攒的鸡蛋,专门挑了大个的想拿来卖。
“那正好,到我那儿去吧,正好租的摊子还没到期。”
她嫁的男人也是赵家的,亲戚比较远了,算是她远房堂哥,当时家里人都舍不得她远嫁,所以就相的本村人。
育有一儿一女,都已经成亲了,女儿嫁到了城里一个开杂货铺的男人家,至今被村里妇人们羡慕。
她这次来除了卖鸡蛋,也是想看看前段时间刚怀孕胃口不好的女儿。
赵之晖和赵安义推辞不过,只能跟着赵芳去了她的摊位。
没想到摊位还挺宽敞,位置也好,在相对繁华的街道边,一整条街都是卖菜,卖早食、面条的小贩,现下这个时辰街上都是叫卖的吆喝声。
赵之晖包了一些糕点送到赵芳这里道谢。
赵芳不收:“不用不用,这位置是他爹租来卖菜的,哪晓得他卖得快,就多租了一天,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大的位置,二郎呀,这吃食你们还是留着卖吧!”
赵芳虽然不知道油纸里包的是什么,但是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那肯定是加了糖的,糖价贵,一个小忙哪好意思收嘛。
赵之晖坚持送,赵安义也来劝:“婶子这可不是小忙,这里位置这么好,我们两兄弟一时间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摊位呀,可不能推辞了!”
已经这样说了,再推辞就太见外了,赵芳无法只能收下,想着一会儿拿去给女儿女婿甜甜嘴。
赵之晖和赵安义把桂花糕和发糕,还有专门打包的油纸摆了出来。
昨天赵之晖还说了大米发糕的做法,这个更简单,辛月也做出来了。
所以这次一共做了四十个桂花糕,四十个发糕,发糕定价三文一块,五文两块。
没有做多少,先试试好不好卖。
他们摆出来的小盘子上是小块的糕点,这也是赵之晖提议的,用来试吃。
其他的成品就放在背篓里,里面有干净的棉布,可以稍稍保温,冷了的桂花糕和发糕毕竟没有热的时候口感好。
现在时间还早,也没有客人上门,赵芳看他们摆出来的东西有点好奇。
看着又白又黄的,不知道是什么吃食。
要她说还是书生郎有本事,眼看这赵永年家是又要起来了,等外孙出生了,也要送去学堂,还有大孙子,回家得多督促孙子的功课了。
赵之晖琢磨着,还是得吆喝一下,但他是第一次卖东西,有些无从下手。
赵之晖:“大哥,不然你吆喝两声?”
赵安义:“……”
赵芳噗呲一下就笑了,也不知道桂芳妹子怎么只让了两个男人来,乡下男人哪会叫卖东西呀!
城里买菜的妇人都精明的很,就像他家那口子,人家要讲价,多说几句就饶给人家了,不然菜能卖得那么快?
赵芳:“大郎二郎,你们给我说说,这是啥吃食,婶子我给你们打个样。”
两兄弟都是一喜,把试吃的盘子端了过来。
赵安义:“芳婶子,这个叫桂花糕,这个是发糕,你尝尝,都加了白糖的,味道可好了!”
赵芳闻着有淡淡桂花清香的糕点,有点惊讶,用小竹签插了一块尝了尝,眼睛都睁大了。
“真有桂花的味道,还挺甜的!”比之前年节女婿带回来的糕点还好吃。
赵芳尝过了,想了想先吆喝起来。
“桂花糕,桂花糕,又甜又糯的桂花糕,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嘞,不买也可以免费尝尝味道!”
现在这个时辰,出门的都是各家买菜的妇人,听到说不买也能免费尝味道,好奇的围了过来。
“这是啥呀,不买也可以尝?”
赵芳:“当然可以,一人一块,可以尝尝味道,我这叫桂花糕,可是加了白砂糖的,买了绝对不后悔!”
说话的妇人先用竹签尝了一块,也被惊艳到了。
“什么价钱呀?”
赵芳看了眼赵安义,赵安义赶忙接过话:“桂花糕八文一块。”
众人有些惊讶,这么贵!
赵安义:“这位夫人你不能光看价格呀,你看看我们的成品,这么大一块呢,还加了不少白砂糖的,白砂糖价钱多贵大伙不是不晓得嘛。”
“而且我们这桂花糕可以是县城里独一份,你在别家肯定没见过。”
说着赵安义从背篓里用油纸包着拿了一块桂花糕出来。
这没切小的桂花糕更加精致,小小的桂花错落在白色绵软的糕点上,格外好看。
大小比小孩儿巴掌还大一点,刚拿出来冒着热气,隔老远就能闻到甜香,闻着味儿就知道加了不少糖。
还不是蔗糖,是白砂糖,不然不可能是雪白的,倒是值这个价。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一定这么说,都是经年的老狐狸了,哪个买东西不饶饶价的。
“那你这价格也太贵了呀,八文钱都能买两个肉包子了!”
赵芳:“大妹子,这话就不地道了,肉哪能和糖比呀,这炸油条还比烤饼价贵呢!”
猪肉一斤虽然也要不少钱,但是和白砂糖肯定没法比的,刚刚赵芳在旁边听着加了白砂糖都有点儿心惊。
两人又来回拉扯了几番,最后还是赵安义出面,降了一文钱。
那妇人当即买了两块桂花糕离开。
后面围观的人乘着这股东风,也买了十几块走。
还有一些觉得桂花糕价贵的,买了发糕,发糕味道也不差。
连带着赵芳的鸡蛋都卖的快了些。
看着生意步入正轨,赵之晖也准备走了。
赵之晖:“大哥,我先去书院了。”
赵安义应了一声,忙着帮其他顾客打包去了,赵芳也在旁边帮忙。
赵之晖这次去书院是退学的,他准备自行在家学习。
退学很顺利,山长知道他退学的大概原因,没有为难他,就是中途遇到了童生院的老师。
秦夫子也是秀才,和之前教导他的严夫子是好友,且中秀才的名次比严夫子高,他考中童生后严夫子会推荐他来县学,就是因为秦夫子。
严夫子自觉学问没有秦夫子好,不想耽误自己的学生。
秦夫子叹了一口气:“唉,真的决定了吗?”
赵之晖自从入院后,考试历来都是第一名,可以说是确定的秀才了,但如果回家荒废了学问,能不能考得上就是个未知数了。
这也是刘秀才这么针对他的主要原因。
女人不过是消遣,他是不想有人超过他,秀才易考,举人难得。
上一次平昌县有人中举,还是十年前,从此之后平昌县再没人中过举人,他是县里至今最年轻的秀才,县学教谕曾言他也是有最大机会考中举人的秀才。
县令是要政绩的,如果治下有人考中举人就能往政绩上添一大笔。
但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一个比他更加年轻,学问更好的人,县令哪里还能看到他!
他打压学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直非常小心,只敢打压平民学子。
赵之晖对秦夫子愧疚行礼:“学生愧对夫子,辜负夫子的教导,但学生家里为了学生已经牺牲良多,不敢再劳累家里了。”
看着赵之晖心意已决,秦夫子也无法了:“明年没有中榜才是辜负,回家也切记好好温习,不可懈怠!”
“学生晓得,多谢夫子!”
秦夫子看着赵之晖远走的背影,拎着赵之晖送的糕点,暗想:回家得给好友报个信,不能让这么有才学的学生被就此耽误了。
赵之晖准备去县城贴招工告示的地方看看,糕点生意家里不让他动手,现在离明年八月院试还早,可以找个账房一类的工作先做着。
正往那边走,他甚至有些悠闲的欣赏沿街古景,没想到半路听到了喧哗。
“爹,爹别打了,哎呦!别打了!”
“你给我站住,小兔崽子,给我抓住他,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让你给我逃学!”
只见一个华服少年男子,左躲右闪,在人群中穿行,身形灵活的越过后面想抓他的中年男人。
边跑还边喊,“爹,我绝不会再去书院了,你放过我吧!”
说着人影竟朝赵之晖这个方向过来了。
赵之晖正准备往旁边闪避,没想到被人抓住了手腕。
“爹,别打了,我同窗来找我了,我先走了啊!”
“走哪儿去,给我站住吧你!”一把抓住赵之晖另一只手腕。
身处中间的赵之晖:“……”,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