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被宋扬请了进来，拒绝了宋扬为他包扎，接过宋扬手里的纸巾，随手擦了把淌到眼皮上的血，问道，“裴老在哪里？”
宋扬忧心的看了眼周瑾额头的血迹，再看到周瑾急切的眼神，宋扬叹了口气，转身往楼上走，“跟我来吧。”
楼上的裴老正往杯子里倒茶，听到两人上楼的声音，不禁愤恨自己心太软同意见周瑾。
刚想起身躲一躲，就看到一脑门血的周瑾出现在楼梯口，裴老又心虚又生气，重重的砸了一下手里的手杖，又坐了下去。
“裴老，周先生到了。”宋扬装作没看到裴老的动作，站在楼梯口通报。
“让他坐。”裴老头也不回，没好气的说。
宋扬带着周瑾到沙发边，“周先生，请坐。”
周瑾微微颔首就坐。
两人擦身而过之时，宋扬闻到周瑾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不禁抬眼看了过去，周瑾头上的伤没有做处理，还在往下流血，刚擦过的眼皮又有血流了上去。
宋扬顿了一下脚步，想出声提醒，刚张开嘴，猛然想起卫盛上一次受伤的情形，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周瑾，莫不是要用苦肉计？
宋扬抬脚往外走，临下楼时，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周瑾，微白的嘴唇边荡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跟卫盛上次的笑如出一辙。
本还担心周瑾伤势的宋扬，一下子放心下来，摇摇头撇撇嘴下楼去。
在楼下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楼梯上才有了动静。
宋扬赶紧迎上去，下来的是周瑾。
周瑾额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脸上的血干成了一道道暗黑色的痕迹，盖在额头，眉骨和眼皮上，看上去连睁眼都有些不舒适。
但似乎周瑾并不怎么在意，嘴角带着笑意，点点头跟宋扬说话，“宋秘书。”
宋扬有些诧异，快速眨了两下眼睛，“谈完啦？”
周瑾点点头，“谈完了，谢谢宋秘书今天的帮助。”
“没有没有没有。”宋扬瞄了眼楼梯，慌乱否认，这话可不敢让楼上的人听到，“我只是在做分内的事情。”
周瑾没有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宋秘书，我先走了，裴老在上面等你。”
“慢走。”宋扬目送周瑾出了院子，赶紧上楼去。
裴老正坐在沙发上，脸色沉重的喝着茶水。
宋扬上前去，发现壶里的水早已没了温度，杯子里的茶叶还蜷成一团，没有一点展开的迹象。
宋扬没吭声，默默的烧水，添茶。
待给杯子里的茶换上温度适宜的茶水后，裴老才开口，“若迟养父母的忌日快到了吧？”
宋扬放下茶壶，低头站定，“是，没几天了。”
裴老看着茶杯里打转的茶叶，重重的叹了口气，“给林家那边递个信，到时候一起去看看他们父母吧。”
“好的，裴老。”
宋扬十分惊讶，他不知道周瑾和裴老说了什么能让裴老改变主意，要知道这天以前，裴老的打算是强行斩断A市的关系，把林若迟留在B市，裴老现在还呆在A市就是为了坐镇，拦住任何想去B市的人。
如果说要去祭拜林家父母，那林若迟肯定是要回来的，可是算算时间，B市那边的人应该已经到了A市，如果今天顺利开展工作，估计不出两天，周家就要列入调查了，周瑾势必要被牵连其中，这要是让林若迟知道可得了？
想到这里，宋扬慌忙抬头看向裴老。
裴老还低头盯着桌子上的茶水，似乎是知悉了宋扬的心思，淡淡的开口，“若迟那边，我来联系，你看好不要让人往B市去。”
“好的，裴老。”宋扬没再多问，低头应了声。
“你去安排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裴老抬抬手，打发走了宋扬。
楼上的客厅重归寂静，杯子上方的热气逐渐消散，裴老抬起有些僵硬的胳膊，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本小小的相册，这本相册，从找到孙女的那一天，裴老就一直揣在兜里。
相册放在桌子上，裴老一页一页的翻过，他和妻子结婚的照片，他和妻子抱着儿子的照片，他和妻子还有儿子儿媳的照片，他和妻子还有儿子儿媳抱着小孙女的照片，再往后，是他妻子的遗照，再往后，是他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遗照。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空白的，是给他遗失的孙女留的。
可是啊，造化弄人啊。
裴老摸着照片里小孩的脸，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冉冉啊，爷爷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