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但整洁的一处屋舍里,大门并没有完全合掩上。
屋子外不多的几株植被似是临近秋后般,枝叶已呈现枯黄的模样,甚至连枝杈也是颤巍巍的,让人不禁怀疑里面是空心的,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屋子里躺倒着一个男人,发丝濡湿,沾了不少泥土的刘海一直在发抖,看上去应是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眼皮时而跳着一下,不知道在做什么样的恶梦。
他身上唯一一口支撑着生命的气息,源自边上的女人。
女人的右手食指指尖处有一缕弱不可见的波动,正泛着粉红色的微茫,像一条上好的绣布一般徐徐探进男人的心房位置,而她的另一只手上把玩着一柄沾有血迹的指虎,眼睛却是盯上了桌子前方的信纸。
她停下了右手的动作,将那张纸片捻过来,慵懒地托着腮杵在沙发上。
——已带众人下山。五合目山腰见。
纸张的最下方落款处,留了一个‘文’字。
文——
脑海里闪过一些新鲜而零碎的片段,好像在哪里的一处沙坡上,有个女人将男人搀扶着离去······
这时前屋的不远处响起并不是很有规律的急促脚步声,女人略微莞尔,屋子里的一抹妖艳之色便开始逐渐褪去。
“哐当”。
门被推开,一个胸口不停起伏着,谈不上熟悉的倩影出现在了视线中。
“你来啦?”
***
文姿仪搀扶着王逸的左边身子,李莹照顾着右边,三个人艰难地下到了五合目半山腰的位置。
原本按照李莹所说,看到文姿仪右手上的拐杖和勉力支撑的样子,她可以一个人再背着王逸坚持一阵。
但是文姿仪不是很能放心得下,毕竟以王逸目前的状态,万一她下去途中再摔一次,她背上的人可承担不起。
而且······
而且,虽然现在的李莹看上去和印象中上一次见她没有什么区别,但刚刚自己推开门两个人刚打上照面的头一分钟,那个神态和模样有一种奇异的恍惚。
甚至自己有片刻的分神,和····气场上的劣势?那会是什么原因。
离五合目入口还有百来米的时候,终于碰上了抬着担架上来的搜救员,由于太过着急,梁浩和周正也跟着上来了。
见着文姿仪和王逸,周正感觉就差眼泪哗啦了:“文小姐,您俩没事真是万幸啊!只是这山上地势不好,救护车上不来,所以只能委屈您和兔爷了。”
“没事,别说了,快。”
几个人将王逸抬上担架,一路护送。
“姿仪姐,你的脚怎么了?”梁浩整张脸刷白刷白的,他想发火,又碍于人多:“这趟你实在太乱来了!”
“我没事。那个包裹你放好没有?”
“嗯,边上这位大哥给我带了话,我都安置好了。”
“嗯。”
文姿仪一直跟在担架旁边,忽然记起什么说:“对了梁浩,如果来的这些车位置不够,你先让那对日本兄妹还有周正他们两个上我们的车,警察问询完了带他们找个地方先安顿一下。”
梁浩刚想问那她坐哪,文姿仪摆了摆手:“我上救护车陪同。”
看见梁浩的表情有些木讷,木讷之后又有些不明就里,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正好我的脚上有伤,也需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上救护车之前的这最后一段路,文姿仪看到披上毯子蹲坐在岩石边正接受警员问话的羽田兄妹,羽田千秋看到文姿仪,离着很远兴奋地挥起了手,这种感情,可能只有他们几个经历过全程的人才能感同身受吧。
文姿仪点点头,这时注意到了一股视线一直看着这边,抬眸扫视之下,不远处的人群边上,有一个短发的女孩正踌躇地望向这边,她的脸颊上挂了彩,衣服上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东西,大片的红色,那颜色,和王逸的辰砂有些像······
但是她的精神看上去还好,正死死咬着嘴唇,似乎想要过来,但又不知道为何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直到担架上的王逸和文姿仪与她擦肩而过,对方也没有追上来,似乎还是逗留在原地。
文姿仪走过去很久之后,忽然有了印象,那个女孩是当时在七合目王逸身边的那个人,后来她一跃而下,展开翼装飞行在众人的视线中远去,没想到,竟然幸存了下来。
“您是陪护吗?”
一位负责急救的日本医务唤回了文姿仪的意识。
“啊嗯,我是。”
文姿仪跟着上了救护车,看着医护将车门带上,汽车开始逐渐提速。
车窗外,是向自己招手的周正他们,驱车跟在后面的梁浩和一众警车,还有远处身影越来越小的那个女孩。
巍峨的山脉逐渐在视线中远去,自己的左臂和右腿不时传来麻痹的痛觉,警示着所有发生一切的真实。
这一次的公关要怎么处理呢?
先不说这个,自已完全变黑的左边胳膊对于演艺事业来说恐怕是一个炸弹吧,不仅是对于演戏,这种情况甚至不能公之于众,医院当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自己真的可以把这个现象向医生求助吗?
想到这里,文姿仪紧了紧手腕上的衣袖。
痛楚和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很多,不过,也不完全是痛楚,文姿仪轻轻点了点王逸的手心,虽然那里没有给她什么回应。
‘这一次,我没有什么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