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晴?”
文姿仪脑袋顶上的吸力陡然消失,她的身体一松“当啷”跌落在祠台上,将整片的灰尘都激扬起来。
本来想把身体蜷缩起来做个缓冲,然而自己这时整个身子骨发软、根本无力支撑,很快便又摔下了地面。
这一摔磕到了后脑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文姿仪强忍着恶心,几次尝试着支撑自己坐起身子,都没能成功。
她很快放弃了无谓的挣扎,瘫在地上。
就跟上次一样,自己现在处于借力重瞳的尾端,身体是最虚弱的,她连动动指头都做不到,就是光呼吸也感觉很累很累。
有哪里能动呢?
文姿仪很快发现此刻唯一能动用的只有两颗眼珠子,终于,在片刻扫视之后她瞄到了那个自己当下最关心的什么
——人鼎还在,她没有消失。
铜鼎的鼎腹上方有两只眼睛这时候是张开的,这种诡异的样子让文姿仪有些陌生,觉得肖晴就像是被密封在了这口鼎器的内部一样。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
有一颗扣子,盘踞了千丝万缕弯弯绕而攒成的一个死结,像是被谁捋出了一条明线,她沿着那条明线一拉,这个死结终于开始松动了。
肖晴是以···人鼎的姿态,睁着眼睛看她的。
文姿仪的内心,非常的复杂。
“我······”
想说点什么,又该说些什么呢?
难受,感动,惊讶······重逢的那些喜悦,救赎的那种放下、还有许许多多的心酸囤积了这么多的岁月,她的鼻尖儿,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她暗中使劲,她想过去肖晴那边,然而心房似是与她较劲,立刻便痛得她一阵痉挛。
两个人这时的情况是有些相似的,文姿仪因为重瞳透支了身体,现在趴伏在地上,全身只有眼睛可以眨巴眨巴,像是歪倒在了墙角。
肖晴现在是人鼎姿态,只是一个摆件,她也动不了,她也只能看着。
刚刚它拼命往前努动,是挪动了分毫,但那分毫更像是神迹,接住了那点冰水,也接住了两个人的生机。
人鼎说不了话。
但即使她现在可以出声,肖晴也不知道自己要先说什么。
眼前的这个人,和九年前一样,还是那么漂亮,还是那么果断和勇敢,仪姐似乎现在动弹不了,只能滴溜溜地转动眼睛。
然而肖晴看着看着才发现,文姿仪其实并没有转动眼睛,她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
是仪姐她的眼中含有泪光,有这层额外的水润不住地闪动,让自己误以为她在转动眼睛,但其实不是。
文姿仪朝她抿起红唇,挤出了一个温柔轻松的笑,然而有一束泪光与此等表情不大相符地从她那晶莹的眼瞳中流出,沿着她挺立的鼻翼缓缓的滑落下来,她抖动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蛋:
“这些年我一直缺一个会捏脸的化妆师,有人说过,脸捏好了,腮红都不用上了。”
这个场景肖晴已经梦到过无数次了,只是此前每次从梦里醒来,周边都是一尘不变的漆黑,娴静的古阁,净是鬼影森森的迷雾和低语,在电闪雷鸣的时候,她甚至还能看到那些立牌背后,闪电打过映在墙上的可怖模样。
原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心早就死了。
然而······
“肖晴,我来找你了······”
文姿仪说完这一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地上爬起来,就这样匍匐在地上蹭了过来,将人鼎搂进了怀里:“找到你啦。”
肖晴很想回应她这句一语双关的表述,同时又很好奇,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会哭吗。
不是什么‘我其实一直有在找你’,也不是什么‘我们当初真的找了你很久’这样的话,说这些话,总有一种为没找到而开脱的意味在。
自己现在只需要仪姐的一句话,恰巧就是她说的那句
——‘我来找你了,我找到你了’,
这句话比‘我一直在找你’,对肖晴来说,得到了更大的安慰。
文姿仪稍微取回了一点身体的控制权,她偏过头。
王逸说得没错,人鼎似乎和普通的铜鼎不一样,他们带进来的那四口铜鼎,此时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但肖晴这口人鼎还在她的怀里。
“肖晴,我们离开这里。”
文姿仪将人鼎箍在怀里,她要赶快出去。
剑阁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虽然身心俱疲,嘴唇泛白,但是文姿仪这个时候终于察觉出来,按照镇压之法的步骤,她算不算是已经将镇压完成了呢。
正想着把肖晴抱起来的时候,左手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抽痛感,又不得不将人鼎放回地面。
文姿仪这个时候才发现,左手的半条胳膊使不上劲。
她将袖口上撸,惊恐地发现左臂的半条胳膊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刚刚,这半条胳膊似乎曾被魑拽进过鬼牌当中······所以才出现的异常么。
但此时来不及多想,她们必须尽快出去。
文姿仪将肖晴放进背包里,背包开着口,单肩背到了右边,她扶着墙眼神微冷,迈出了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