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体外面上了大面积的符文作为阻止鬼物进入楼内的第一道防线;一楼和二楼之间又设置了极不寻常的暗墙、深梯,普通人根本难以找到;重中之重的第三层楼阁又在入口的位置上设了一道坎,况且这道门槛不但防鬼物,甚至连人都防备着。
这楼,他们一定来对了。
秦姬说:“我们古时的楼阁,或用来纪念大事、或用来宣扬政绩、或用来镇妖伏魔、或用来求神拜佛,这不来楼取这四条中的两条,一来宣扬东渡之实,二来震慑山中魔物。”
文姿仪还是那个问题:“蓬莱仙山,不应该藏仙吗?即使蓬莱仙山的名号是杜撰的,也不应该有这么多恐怖的东西在吧。”
秦姬哑然失笑,笑到一半忽然停了,表情中闪过一丝无奈。
蓬莱仙山四个字承载的期许太多太重,方士嘴中随口一谈,帝王耳边随便一听,百姓梦里随心一想,想到的都是美好,谁又会去关心去在意那成千上万随船东渡的人,还有他们此后累代累世的命运发展呢。
“我们去顶楼吧,到了那里文小姐便有答案了。”
周正在最前面打头,通往三楼的楼梯没有照明,于是三人各提一柄烛灯,缓步向上。
楼梯本身建在不来楼的内部,同时又要求不能引人注意,所以工匠当初把爬楼的空间也是留的极为狭小,女孩子还好一点,像周正这种的就只能含胸收腹了。
桑木梯打造得确实结实,但只有一人肩宽,加上每级台阶做得很薄,长度和高度摆在那里,走起来有种爬华山一线天的感觉。
三人只顾小心爬楼,一时无话,但人走险路时往往越安静心越慌,于是很快便有人打破这宁静。
周正:“秦小姐,你一直都住在这楼里吗?”
秦姬:“是的,算起来自从我记事开始就没出过这里。”
周正:“那你的父母也是?”
声音在这里低了下去。
“······他们不在这里,我打小也从未见过他们,进到不来楼以后,一直是上一任管理员抚养的我。听她说,当时我刚在村外出生,躺在襁褓里不哭也不闹,村里人找来一口长枝条,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我吊进这不来楼的二层。”
说到这儿,声音更轻了,似乎是戳动了心事,文姿仪觉得前面人的脚步也放慢了一点,不过很快便恢复了。
······
人往高处爬,梯子眼看着快要爬到头了,周身的气温也逐渐降下来,引人瑟缩。
单薄的襦裙此时抵挡不住山风呼呼灌进,文姿仪有点后悔自己把裙子撕得太快,一双腿就这样光溜溜的裸在外面,又觉得刚才应该朝秦姬要一件外披的薄纱,至少能够针对性地挡一挡。
凝神去看这位名叫秦姬的女人,她脚步从容、仪态端庄,身上的衣服厚度穿得刚刚好,和他们有着明显的区别:
周正和自己上楼唯恐一脚踩空,因此眼睛无时无刻不是盯着脚底下。然而秦姬只是平视前方,周正偶尔踉跄两步,她还伸手过去帮扶。
单从动作判断,春秋冬夏,三年五载,她对这里绝对熟悉得透透的了。
她心里有个疑问:“秦小姐一生留守在这不来楼里,就是为了保管楼上楼下这些珍贵的典籍吗?”
秦姬回答的很笃定:“其实我个人觉得,自己与那为秦皇守陵的陶俑无异,楼上楼下,甚至楼里的一花一草,确实都需要有个人看护。”
“是吗······”
快要爬到出口了,出口也是风口,一时间风声大作,衣服、头发都叫风吹得乱摆,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
文姿仪也说不清自己想表达什么,秦姬是不来楼的「将作监」,是这里的管理员,但这里何尝不是囚困她的牢笼,葬身她的坟墓呢。
她演过各种性格各种身世的女性角色,身世上有尊卑贵贱,学识上有云泥之别,但哪怕是没出过村镇,也总有一方生活的田地。
而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需要透支一个人的一生,去空守在这半步楼阁里呢。
走着走着,秦姬也许心有所感:“文小姐不必挂心于我,协助你们是秦姬此生唯一的使命。”
文姿仪快人快语:“协助我们,协助我们什么?”
“这是!”
文姿仪还在消化秦姬所说的话,
这时第一个爬上顶楼的周正发出一声怪叫,像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见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
秦姬和文姿仪也很快翻出楼梯口,远山、皓月、视角开阔,空间也一下子宽敞起来,然而文姿仪的心头却是猛然一缩,她随周正的目光看去。
顶楼的房梁上,吊着数具早已风干的干尸。
“抱歉吓到大家了,”秦姬迎着几具干尸躬身行礼:“他们······是不来楼此前的管理员。”
“可是···”周正朝文姿仪看了一眼,像是寻求认同:“楼阁的管理员为什么会自刎在这房梁上,秦小姐说的使命······又是什么。”
秦姬凛然正色道:“说来话长。”
她看向两人,像是下了决心:“两位是蓬莱山的第三批来客,也是第一批进入不来楼的人。不来楼就像是山内人的望夫石,一代代的管理员要在这里等着蓬莱山来客的出现,而我们的使命,就是协助来客镇压封存在蓬莱山山顶的······二十四张鬼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