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请文姿仪和王逸坐下,他已经提前倒好了水。
一聊王逸才知道,原来三个人早就谋过面,文姿仪和周正合着还都是特意来店里买的铜鼎。
文姿仪这时将包里的铜鼎取出摆在桌面上,将九年前好友肖晴在自己面前失踪的事情娓娓道来。
她觉得这一路太难得,这许多年来除了她和梁皓偶尔会谈及当年过往,再没有人能商量对策,而现在,那种孤立无援的局面就像暂时画上了休止符。
人是一种共情生物,有人与你经历相似,彼此便更容易理解。
“文小姐,所以当时,肖小姐连同怀里的鼎一起消失了?”
文姿仪点头回应,她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接受日本警方调查问讯的现场,只不过这次,问及问题的人不会再当她是精神障碍了。
周正接着说:“文小姐您见谅啊,我这个人脑子比较慢,有的地方还没搞明白,比如为什么文小姐和梁先生回来了呢?我的意思是说,显然你们三个人一开始都从富士山进了蓬莱山对不对,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最后只有肖小姐没能回来,这姑娘总不能是运气不好吧?”
文姿仪接过话:“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久,关键之处可能还是在于那口鼎,这点有些像大海里鲸鱼吞人的情况。”
“鲸鱼吞人?”
周正想象了下那场面,身上的肉都吓得一哆嗦,王逸则安静听着没有接话。
“对,国外有不少老外喜欢自驾游艇出海,心情好了就随便找个地方一停,然后一个一个从游艇的最高处蹦下去玩跳水。这里面有个倒霉蛋,他刚一入水就发现迎面正好游过来一只深渊巨口的鲸鱼,正大张着黑洞洞的嘴巴捕食鱼虾,由于距离太近他躲闪不及,结果就被误吞了。但是过了几秒钟,鲸鱼又把他重新吐了出来。”
文姿仪台词功底很强,声音尤其勾人。
周正听着玄乎,人从沙发靠背上坐直起来。
“奇妙之处就在于,它仅仅是把人吐了出来,但是却没有吐出哪怕一条刚刚吃进去的鱼虾。”
王逸明白她的意思了,那鲸鱼在一两秒钟的时间里做出了甄别,而肖晴手里的那口鼎,恐怕就相当于一把用来甄别的钥匙。
文姿仪继续说:“我后来查看过自己和梁皓手里的帆布袋,里面都没有装铜鼎,这样的话,一开始我们三个人之所以能傻乎乎地都进入蓬莱山,也许是因为蓬莱山还没有下定结论,它还没弄清楚肖晴背上的那口鼎究竟属于我们三个人里的哪一个。待到肖晴打开帆布袋和鼎身产生互动,蓬莱山才最终默认那口鼎属于肖晴,所以把她归类为‘鱼虾‘,而我和梁皓就被蓬莱山,也就是‘鲸鱼’,吐了出来。”
话音落毕良久,房间里都没有人出声。
这确实说得通,现在王逸他们就是携带了铜鼎在身,他们也确实从富士山进入了另一个‘位面’蓬莱山。
周正突然面露喜色,把玩起了自己的那口:“假如我们迷迷糊糊进入蓬莱山都是因为这口破鼎,那我们现在去把它丢掉,是不是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周哥,我劝你不要这么做,”王逸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水:“我们现在已经进到了蓬莱山内部,既然进来了,鼎的数量和人的数量应该是对等的,若是你这时把鼎扔了或者把它毁了,鼎一方的数量发生减少,你觉得,人会怎么样?”
王逸这一句话冷不丁地给周正吓出一身冷汗,他也不把玩了,转而老老实实重新把鼎放回包里。
“对了姿···文小姐,”王逸想到什么:“我和高威他们交手的时候他一直有提到什么羽大人···嘶···”话说到后面王逸忽然表情怪异。
文姿仪听王逸说话,先是觉得哪里怪,待看到他右手吃痛便叮嘱:“你伤口才刚处理好,加上我行针粗陋,所以动作幅度一定要小,高威说的事你不要太担心,我和老周在吉田线曾经和那个银质挂牌打过一次照面。”
话及至此,周正似是感知到那位‘羽大人’的话依然言犹在耳,难受地皱起了眉毛。
“高威口中的羽大人其实并不姓羽,是他们不识字念错了,他的银牌上写的是‘魊【yù】’,魊【yù】实际上泛指一国之中死的最冤的人,也叫国鬼,比如旧时吴国大夫伍子胥,被伯嚭的谗言所害,高威遇到的就是他,被他的言语所惑,恐怕现在已经是受他驱使的伥鬼了。”
伥鬼?那岂不是说······
文姿仪不声不响地将茶碗放回茶几上,似乎对这个事实不以为意。
“你理解的应该没错,伥鬼,就是替鬼做事的家伙,高威和李莹,确切的说,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高威二人一方面为虎作伥,一门心思寻找所谓的替死鬼,为了活命出手狠辣,视他人性命亦如草芥,这点固然可恨。
然另一方面,他们即使已为鬼身却仍不自知,甚至还要躲避其他厉鬼的迫害,这让王逸不禁有些唏嘘。
“怎么,你不会还要替伥鬼感伤吧?”文姿仪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不会······我是觉得还好我遇到的是高威他们。”王逸看向自己右手的撕裂伤。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如果对方是那种被鬼怪变为伥却仍不愿意替它害人,宁愿自己草草等死的性格,我可能还真下不去手,万幸高威不是这种人。”
这个回答让文姿仪一愣。
他手伸进包里将波田的信递给文姿仪。
“我和···另一位女孩在富士宫线也遭遇了两个胸前有银牌挂饰的,一个像熊鬼,字典里面说是神兽,另一个也查过字典叫魖【xū】,但是字典上没有释义。”
“魖?”
文姿仪抬头和王逸确认了一下,复又低下头去读波田的信。
“我倒是小时候听奶奶讲过,魖,耗鬼也。据说是能在不经意间虚耗人的钱财。”
文姿仪这么一解释,王逸觉得是对上了。
想起那些不断花钱加饭的人明明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却仍不知饥饱的样子······
那些各朝服饰的人,总不会当真是各个年代走失于此的···旅人吧···如果真是这样,他当时四目相对的那些人里,会有波田吗?
心下想着那封诡异的信,眼神也朝文姿仪手里的信瞄过去,王逸发现那封信在抖,剧烈地抖,然后才反应过来不是信在抖,是文姿仪的手在剧烈地抖。
“文小姐?”
文姿仪没有作声。
“文小姐?”王逸又叫了一遍。
“嗯?啊,不好意思,是我走神了。”
文姿仪伸手捋了捋右侧的刘海,咳嗽了两声。
“这封信你们都读过了对吧?”
“我看见信里面波田在五合目遇到的那个人也叫青山,后面又提到会有中国演员来拍摄,时间又刚好是2011年,所以这个青山和我当时遇到的青山应该就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