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累趴在地上,就正好头朝下背朝天,伤势都被程梓粟看在眼底。
程梓粟不吭声了。
王逸后背位置的冲锋衣早就给磨了个干净,连块破布条都没剩。
这样的结果就是整个脊背初看沾满了火山灰,细看则全是皮质层下血管破裂后的斑斑点点,有几块皮都给磨没了,还有几块皮耷拉着一半蜷着卷。
程梓粟看得触目惊心,她几次蹲下想替王逸把那块耷拉着的皮揭了,却是怎么都下不去手,晃了两秒神才听到是王逸正在叫她。
“程···,我的包里有个应急医疗包,里面装了生理盐水和···医用碘伏,辛苦你帮我取一下。”
程梓粟把医疗包里的东西摊开,一个个对着名字找,找到之后看到这边王逸已经蜷缩着弓起了后背。
“逸哥,我手笨,不一定能给你把伤口清理得好。”她的声音打着颤,但好在这次没有哭腔。
“不碍事,你如果害怕···就别用药棉去碰那···伤口,这两瓶都是液体,先用生理盐水后用碘伏,直接往我伤口上倒。”
程梓粟咽了口唾沫,尽量轻地去倒这两瓶液体。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力道把握的还可以,因为王逸自始至终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她又觉得自己或许掌握的很烂,因为王逸的手指一直紧紧抠住地面,指尖泛着白。
处理好伤口后,王逸贴身套了件速干衣,冲锋衣没了,外面直接换了件薄羽绒服,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没事人一样。
程梓粟站在崖边向下探视,被王逸拉回平地,“逸哥,那个,是熊吗?”
王逸说:“像,但应该不是,我和它缠斗的时候看见它脖子上挂着个银牌,上面写了个字,左边是个鬼字旁,右边是‘谁’的右半部分。”
程梓粟掏出手机,信号和网络都理所当然的只有一格,上不了网,不过她的手机里有本新华字典。
——“鬼字旁···魋【tuí】,逸哥,这个字念魋。”
王逸也凑过来看,手机屏上写着这个字的读音,后面跟着它的释义:魋如大熊,窃毛而黄,高大魁梧,乃神兽也。
程梓粟有些无语:“这···确定是神兽?”
王逸笑笑:“哪条规矩写了神兽就不会伤人了?而且这东西谁也没见过,字典里记载的意思也不一定准确,啊对了,手机借我用一下,我还有个字想查。”
程梓粟把手机给他,想想王逸说的确实有道理,字典里的解释未必周全,要不然为什么每过两年出版社都要再出一本修订版呢?
正想着,王逸已经把手机还给她去看前面的指示牌了,程梓粟也起身前往,按下锁屏前她看见手机搜索框的历史记录还真多了一条,王逸刚刚查的字好像是魖。
两人走到指示牌前查看,上面写的字却不是七合目,而是新七合目。
王逸从脚边搂了一块石头,在木板上‘新’字那里划了划,没有墨迹脱落,看来不是有人恶作剧新加上去的。
指示牌后的山路还比较有人情味,不是砂石路不是高台阶,难得一见的缓坡,就像是大难之后的一种恩赐。
程梓粟太久没见到这种平坦的路段,啊啊啊的一溜烟小跑了两三步,就站定不动了,随即直挺挺的向后倒下来,王逸见状赶忙把她接住。
“程小姐你怎么了?”
程梓粟喃喃着说:“逸哥你别拿看傻子的眼神看我啊,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头晕了,胸口有点喘不上气。”
程梓粟的话提醒了王逸,其实他也隐隐有同样的感觉,难道,两个人是开始出现高反了?
百密一疏。
一路上的地形地势,危险遭遇,王逸自觉考虑的还算周到,却忘记了这层隐患:刚刚抵达的新七合目,海拔已经超过3000米,这标志着两人已经正式进入高原山地区域,随时有出现高反的可能。
其实普通人要看各人的体质,并不是所有人到了高原都会出现不适。
然而王逸和程梓粟走的富士宫线是一条地势陡,海拔蹿升势头快的线路,并不像其他线路有更长的缓坡距离让人的身体适应当地的血氧饱和度······
王逸虽然事先准备了防高反的药物,但是应该提前几个小时吃,等高反发作了再去补救,效果就微乎其微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还是果断从包里取出红景天,喂程梓粟和自己各吃了5片。
一口水吞咽下去,药效当然还没有起效,但是心理作用上好像轻松了些许。
王逸缓了缓神,从书包里侧抽出一张黄色图纸铺在地上,那纸上仿佛斗转星移,旁人是看不大懂的。
接着他从贴身衣兜里取出3枚古币,脱掉手套用清水将手掌连同古币一起洗净,嘴里念念有词。
连续抛掷六次后,王逸默默记下每次的卦象分布,将三枚古币置于三个方位,最后将所有物件整理好收回。
程梓粟难受归难受,但是王逸这一番操作还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厉害了,逸哥你这又是在干嘛?”
“没干嘛。”
程梓粟不干:“小气鬼,神神秘秘的!”
王逸失笑,顿了顿他斟酌了一下语言,说:“以前有人教我学了一本易术典籍,你可能听不明白,姑且理解为占卜好了,虽然不是一回事。”
“总之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举棋不定的大事,看在我们驴友一场的面子上,我可以帮你算上一卦,不过一天只能一次,多了···我的水平承受不了。”
由于高反作祟,一句话说完肺活量有点跟不上来,王逸顿了一秒:“我掌握的有事前占,事中占和疯占三种卜法,因为我们现在面对的是正在发生的事情,所以刚刚我使用了一次事中占。”
“艺术?算命?我才知道艺术和算命还能有这么紧密的联系!那,逸哥你刚才占卜出什么没有?”
王逸搀扶着程梓粟起来,爬山难受的时候最忌讳停,一停再想起身就难了。
“事在人为,卜卦只是一种参考而不是宿命,有的年轻人什么事情都要问卦,搞得深陷其中最后迷失了自我,忘记了是我们在利用工具而不是工具驱使我们,再坚持一下,我们去下一块平地休息。”
年轻人年轻人,逸哥你不也是年轻人吗?
把程梓粟拉起来后,王逸回忆起刚才卜到的卦象。
出乎意料的,卦象没有变,和自己来日本之前在店里卜到的卦象一样。
短短几个小时,他们已经两次命悬一线险些丧命,而且是拼尽全力才活了下来,王逸的后背传来隐隐的痛楚。
如果卦象没变,难道卦象所指的‘生死’危机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