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音扫了一眼兔子。
那小东西一回到主人怀里就立马把头埋进他的臂弯,掩耳盗铃地躲着,跟他主人一个模样。
“既然你说它的用处是吃的话——”
缪音把兔子从他怀里拎出来,炽热的糜火缠绕在兔子周围,高温瞬间烧焦了它尖端的毛发,兔子惊恐的“嘤嘤嘤”起来,黑黝黝的眼睛变成了泪汪汪的两个荷包蛋,小爪子瑟瑟发抖。
“正好我养了一条蛇,不如以后就拿它来做蛇粮好了。”
“别!”宴书舟连忙叫道,兔子那传来的恐惧情绪让他难受的捂住自己的心口,脑海里一遍遍闪回中控室里刀尖刺穿身躯的痛楚。
他开始呼吸困难,浑身战栗。
“姐姐……别,别这样……”
“真可怜啊。”缪音摸了摸宴书舟的脑袋,她左手掌生,右手掌死,如黛的眉眼宽容慈悲。
“可是我说过,不养废物,你也知道我不缺食物,如果你的兔子只有被吃这么一个用处的话,那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我可以、不放它出来,不会让它们打扰你。”
“不行哦,我生性残暴,就喜欢杀点什么东西缓解压力,你的小动物就很适合。”
宴书舟摇着头,表情十分痛苦。
缪音脸色一变,怒道:“给脸不要脸,就这么点本事也想呆在我家?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
随即糜火蔓延开来,缠绕上他的身体,火热的温度让他皮肤瞬间红了起来,身上开始冒汗。
“不要!别、别杀我!”
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脑海里全是那些变成焦炭的畸变。
他不想跟它们一样死去!
缪音欣赏了一会儿他恐慌失措的模样,才大发慈悲一般宽恕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说出兔子的价值,我就放过你们,否则,就到地狱里去享那主仆情吧!”
“我给你五秒钟。”
“五。”
兔子的……价值……
仿佛抓住最后最后一丝希望,宴书舟绞尽脑汁的开始思考。
从最开始拥有异能,第一次召唤出兔子,被人质疑、辱骂、孤立,再到被杀害吞食,一遍遍耗尽异能。
“四。”
脑海里,中控室人们的脸模糊成一张张没有五官的面孔,他们发出诡异的怪笑,森冷的尖刀高高扬起。
与他同心的小动物躺在砧板上,被人死死抓住,本该天真无邪的眼睛惊惧的看向他。
‘既然把我带到这人世间,又为什么没有保护我?’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死去吗?’
不是……我不是……
“三。”
‘白眼狼,把你带回来是让你这么对弟弟的吗!’
养父母孤儿院时的和蔼可亲与体罚他时狰狞的面孔相交在一起,打断了的藤条与戒鞭被扔进垃圾桶,弟弟在无人的时候悄悄向他吐口水。
禁闭时黑暗的房间里,死寂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
“二。”
‘电梯已经满了,不许再进来了!’
拥挤的电梯上,每一个吃过兔子的人都牢牢占据着位置,对他露出极其厌恶又警惕的神情。
画满了童话人物的大门渐渐合上,咧开欢笑的嘴和丑恶的嘴脸出现在一条平行线,像是什么荒诞喜剧里的嘲讽艺术,一边地狱一边人间。
“还没想清楚吗?”
火焰又增大一圈,小兔子半身的毛都已经烧没了。
“嘤————”它努力蜷缩起自己的四肢,试图避开火焰,不停地向主人传递求救信息,眼泪啪嗒掉下来,被糜火蒸发。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叮,电梯下行。’
宴书舟眼前骤然一黑,因为痛苦而下意识封住的记忆松开,大片文字铺天盖地的涌出。
“一。”
“九缨兔!”宴书舟突然抓住缪音的手臂,嘶哑的大喊,“它叫九缨兔!它能听见三百米内所有的声音!还能将能力转接到我身上!!!”
……
炽热的糜火散去,缪音勾起嘴角。
见危险脱离,宴书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撑着沙发,有些头晕目眩。
“看来,我手下要出一个全能型的异能力者了。”
以宴书舟的天赋,现在召唤兔子,也许以后召唤的就是狮子老虎,而动物所能拥有的能力他都能用,异能多到敌人都数不清,那岂不是一张顶级的好手牌?
缪音心情颇好地摸着还没烧掉毛的兔耳朵,九缨兔在她手里瑟瑟发抖。
我的小舟啊,真是给了我一份意外之喜。
她把兔子塞进他手里,然后神情一变,十分愧疚的说道:“吓到你了吗?姐姐只是希望你能快点想起来,所以才用的这个方法,小舟,你会生我的气吗?”
宴书舟抬起头摇了摇,用毫无血色的脸,强行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他抱紧毛发焦黑的九缨兔,就像两只相互取暖的小动物紧紧依偎。
“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缪音对他笑笑,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起蛇粮,我回家到现在都还没有去看过白娘子。”
上次喂食什么时候来着?
不会饿死了吧?
“陪我去看看吧。”
她摇曳着走到客厅庇荫处的饲养箱,透过玻璃看去,假树枝上空空如也,底下碗里的乳鼠也已经被吃的一干二净。
缪音敲了敲玻璃,然后耐心等待。
没过多久,绿意盎然的枝叶里就窜出一个白色的小脑袋,它仰起身子游向玻璃,对着缪音吐了吐蛇信子,似乎有些幽怨。
“白娘子,两天不见,想我了吗?”
“嘶嘶嘶。”
“好啦好啦,这就给你拿吃的。”
缪音打开饲养箱下面的柜子,那里面养了好几只红皮乳鼠,还有几只用来繁衍的母鼠。
她掀开饲养箱,拿起夹子夹了一只乳鼠喂给白蛇。
白娘子冰冷无机质的红眼盯着挣扎的乳鼠,悄无声息地靠近,猛然出口咬住它的脑袋,它紧接着蛇身一扭,将乳鼠死死缠住,雪白的鳞片折射出肃杀的冷芒。
随着蛇身的收紧,乳鼠逐渐没了气息,白娘子左右颌骨交错移动着,一点一点,将整只乳鼠拆吞入腹。
短短几秒钟,就展现了大自然里最为残酷的,名为弱肉强食的生命法则。
“它可真漂亮,对吗?”缪音笑着向宴书舟展示。
“……嗯……很漂亮。”实际上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什么?”
“蛇与老鼠,人类与畸变。”
捕食者与被捕食者。
宴书舟看着白娘子,那圆滚滚的凸起从蛇口一直滑到蛇腹,而不久之后,那里就会变得平整,乳鼠就会从一个生命体变成营养和废物,就好像这场杀戮从未存在过。
“宴书舟,你觉得人类是蛇,还是老鼠?”缪音语调幽幽,黝黑的瞳孔里透着意味不明的光。
宴书舟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缪音的脸色,对方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偏向哪个答案。
他嘴唇嗫嚅着,才试探性的说道:“……畸变,很强大。”
“那么。”
缪音贴近他,身上檀香若隐若无,鲜红的指甲无声划过他的脖颈,眸中水光潋滟。
“宴书舟,你是蛇,还是老鼠?”
宴书舟喉头一梗,睫毛颤如蝶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