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祝融领着他们一路进了前院,说是简单的生辰宴,实际上中原有名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小祝融朝着防风邶拱手说道,“今日防风公子的家妹也来了,是跟青丘公子涂山璟一道来的,就在这院中,防风公子可去找她寒暄。”
张一箬对着他点了点头,防风邶才笑着回道,“我与小妹多日未见,这便先走了,待会你到院中寻我便是。”
“好。”
张一箬知道小祝融这是故意支开防风邶,他们走到内院,这里跟外面的热闹不一样,连个人影都很少出现。
张一箬看见有个女子坐在古老的檀木椅边,正抬眼看着他们走近,她面容清秀,一双眼睛却如死沉沉的春水般,好似激不起任何波澜。
待他们走近了些,那女子忙站起来端正行礼,“这位便是殿下了吧,妾身见过王姬殿下。”
张一箬忙扶起她,“嫂嫂不必多礼。”
小祝融也扶着她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对张一箬说道,“这位是我的内室,清湫。”
“棠依见过嫂嫂。”张一箬笑着说。
“殿下此言另妾身惶恐,妾身不敢当。”清湫有些局促,一脸惭愧的回答。
“小祝融是我的哥哥,你便是我的嫂嫂,有何不敢当。”张一箬握住她的手,“咱们不讲究那些个礼数,关上门来说话。”
清湫有些惊讶,“没想到殿下竟是如此好说话之人,妾身还以为......”
“早都跟你说了,棠依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我还不知道嘛,你不必与她讲究这些,亏你还自己瞎揣测自己吓自己。”
小祝融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却全是宠溺。
张一箬坐到她身边,问,“听小祝融哥哥说嫂嫂身子不适,可否让我看看。”
清湫听完面上浮上一丝惊异,这天底下还有谁的医术能比得过神农氏?
“若是你愿意,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小祝融回道。
“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张一箬边笑边握住清湫的腕子,轻轻一探,沉眸思索了一会儿。
清湫和小祝融大气都不敢喘,都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清湫早些年一直住在轩辕,被当做质子的生活并不好过,由此日月累计不知不觉落下了许多病根。
小祝融请过许多名医来帮自己的夫人治病,然而都是效果甚微。
张一箬皱着眉松开了她的手,抬起头对小祝融说:“嫂嫂体内阴郁气积,脉象如游丝,想必除了身体上的不适外,心理一定也不好受吧。若只是开些补外不补内的药物,一时半会勉强有用,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小祝融有些意外,清湫听完却掩面抽泣起来。
“嫂嫂心中有淤留之气,时至今日一直未消,怎么好的起来呢?”张一箬拿过一旁的纸笔刷刷写起来,“我先给你开点药,你先服用,以后夜晚便不会头疼的睡不着了。至于要想彻底治愈,不可急于一时,心病还得心药医,这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小祝融接过她递来的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神色复杂,只能对着她道谢。
张一箬摆摆手,“一家人道什么谢。”
小祝融拿着药方下去找仆人抓药,此时厅堂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清湫拉住张一箬的手,小声地说,“棠依不愧是神农氏,竟能看出我的心病所在。”
张一箬却摇了摇头,“我没诊出来,我是猜的。”
清湫惊愕抬头,“什么?”
“我只是诊个脉,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的,我是看你脉象虚弱,加上你眼底总是乌云遍布心事满满的样子,我就猜了一猜。”
清湫霎时哭笑不得,又觉得她确实是个厉害的医师。
“容我多问一句,所以嫂嫂是因为什么事一直怀记在心呢,这事积在心里越久对你的身子越发不好,千万不要任由其发展下去了。”
清湫叹了口气,“不过是堵着一口气罢了,没想到一晃就堵了这么多年,到最后都不知道该怨谁.......”
张一箬安静地听她说着,只见清湫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终于多了点别的光彩。
“年轻时我觉得不甘心,我明明是赤水族的族长,却沦落到寄人篱下到他国作质子的下场,我愤怒,怨怼,不甘心,但是又无可奈何......因为我还有丈夫和孩子,我只能如此.......”
“后来啊,也就渐渐接受了,但是心里这一口气始终咽不下去,我想怨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怨谁,每次看见小祝融的脸,我都愧疚不安,觉得自己不应该生出这样的心思。若是他知道他日夜呵护的妻子心中却如此怨怼会如何看我呢?”
“那又如何?你依然是我的清湫,我只觉得是自己无用才让你跟馨悦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小祝融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清湫被惊得不敢回头。
“你都听见了?”
“是。”小祝融回答,语气带着痛惜,“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苦,我竟还未发觉你心里这么多年的心结,我是个不称职的丈夫。”
“没有!你很好,是我,是我太.......”
小祝融没有听她说完,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轻微颤抖。
“清湫,嫁给我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从未后悔过......”清湫说着,眼泪从眼角流下,伸手回抱住小祝融。
张一箬觉得自己再待在这里听夫妻间的体己话就是不识趣了,她默默地挪了一步远离了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