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箬醒来的时候相柳正好在旁边,他低头看了她一眼:“醒了?”
张一箬坐起身子,嘴唇干的难受,她对相柳开口说道:“你给我——”
话还未说完她发现嗓子干的快冒烟了,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她只好焦急的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水。
相柳接收到了她的意思,走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咕咚两口喝完又把杯子还给了相柳:“还要。”
相柳倒也惯着她一言不发又给她倒了一杯,张一箬喝完水这才感觉舒服了点,她看向两只手交叉在胸前的相柳:“你怎么在这?”
“你晕倒这事我没告诉义父怕他担心,又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事,只好亲自守着你了。”相柳淡淡的开口,“现在没事了就行。”
说完他就准备转身出去,张一箬忙问道:“我才刚醒,你去哪?”
相柳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背着她用沉重的声音答道:“该送死去的兄弟们上路了。”
张一箬听了这句话愣了一愣,相柳已经掀开帐帘走了出去,她思考了几秒也从床上爬了起来跟了上去。
将士们都聚在一起,相柳走到他们身后,他们见状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相柳一路走到聚集的中心,那里摆放着许多柴火,干柴上停放着几具因瘟疫死去的士兵尸体。
张一箬有些眼熟,其中一个是经常站在她营帐外的守卫,看见她出来的时候他总是憨厚一笑向她行礼。
而现在,他毫无生气的躺在一堆草垛上,等待着他与人世间最后的道别。
所有人都以沉重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幕,相柳从一旁的士兵手里拿过了一碗酒,举在胸前从左到右洒在地上,随后又拿起火把扔到柴火上。
大火瞬间熊熊燃起,将士们也不约而同的唱起了辰荣的军歌。
……
张一箬被这肃重庄严的气息渲染了,歌词好像预示了所有辰荣士的结局,她看着眼前唱歌的所有背影,眼眶也渐渐温热起来。
这些人,明明当下的生命如此鲜活,最后却都是走向了无解的死局。
包括那个人群最前方的白衣男子,他明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却还是硬生生死撑着走到了最后。
等到一切结束后,将士们逐渐散开,相柳神情凝重的走向她,才看见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
“我有事跟你说,先进来。”相柳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带进了营帐。
确保没有人隔墙偷听他才轻声说道:“我大概知道奸细是谁了。”
他带着面具的脸异常冷漠,似乎是因为目睹将士的死去而更加痛恨这个安插在军营里的间谍。
“明日便是两日之期,我到时候亲自去取药,等我回来再好好清理这个人。”
张一箬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她一时着急想要想起来脑子里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这时,小医童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王姬!王姬你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何事?”张一箬问道。
小医童掀开帐帘端着一盘黑乎乎的药渣走了进来,脸色苍白:“这是最后一份药渣了,营里如今已经没有药了,但患者的药一刻都不能停,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张一箬走到他面前捻起一丝药渣仔细看了看,抬头对他说:“你先把这药渣拿回去再熬一遍先暂且撑着,明天军师就会取到药了。”
小医童乖巧的点了点头,抱着剩余的药渣走了出去。
相柳的脸色也随着医童的话愈发难看,他明明心里万分焦急将士的安危面上却强装着镇定。
“相柳,你先回去吧。”张一箬开了口。
相柳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等到天色渐黑,张一箬趁着大家都在忙的时候偷偷走到了熬药的火堆边,她四下望了望都没人,便取出小刀划啦一下割开了手腕。
疼痛在手上蔓延,张一箬却只希望这能让病重的将士们能撑到明天……她不想再有任何一个辰荣士死去了。
血液顺着指尖缓缓流进锅里与药汁混合在一起,张一箬忍着疼放了半锅的血,她根本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因为失血有多苍白。
等她止了血,脸上已经有细微的汗珠顺着脸开始滴落了,她轻微喘着气抬脚往营帐的方向走,脚步却一步比一步虚浮。
看来是放多了些,今晚估计要好好躺上睡一会儿了,但这样至少能保证他们能熬过今晚,她觉得很值。
踩在地面上的脚突然发软,她感觉头晕的厉害,即将摔倒的时候她被一把捞起,她歪了歪头看向来人:“相柳?”
相柳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他皱起眉眯起眼睛思考着,下一秒他望向正在熬药的大锅,果然,里面的药汁散发出极重的血腥味。
“你别告诉我你放血救人!”相柳低声说着,语气十分生气,却又不想被旁人听见。
“我说我没有你信吗……”张一箬微弱的声音显得更加心虚。
相柳一把横抱起她朝她的营帐走去,张一箬顺势靠在他的胸口轻微的呼吸着,他身上真好闻,有一种清冽的甘甜。
直到把她放在床上,相柳才出声斥责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不要命了?”
“我要啊……”张一箬自知理亏,“我这不是没放多少吗……”
“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还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来。”相柳依然气愤的看着她。
“这不算蠢事,相柳,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任何一个将士死去。”张一箬突然认真的看着他,“包括你,我也不想看见你受伤。”
相柳虽在气头上听见这句话却愣了愣,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不想他受伤,他站在那许久没有说话,张一箬伸出无力的手虚弱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真的,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活着,我不想再看见那样的一幕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相柳这才缓慢地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很危险。”
“好。”张一箬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乖巧的答道。
相柳不再说话,坐在了床边拉过她的手,用妖力愈合了伤口:“疼吗?”
“不疼。”张一箬苍白的脸微微笑了一下。
相柳知道她在撒谎却没有拆穿,只轻轻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体贴的替她掖好了被角,他站起身说道:“不舒服就赶紧休息吧。”
张一箬不再强撑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就睡了过去,不知道相柳一直站在床边看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