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老夫人的丧事后,防风邶变得有些沉默起来,以前总是吊儿郎当的跟张一箬打打闹闹,现在他却整日忧郁愁容满面,似乎又变回了相柳。
张一箬只当他是因为老夫人的离世才心情不好,殊不知这些日子他心里一直在深思熟虑着另一件事。
这一日,张一箬刚吃完晚饭回到自己住的客房,无意中瞥见院子里的树上似乎有一个人影。
黑夜里她眯起眼睛细看,才发现那人竟是防风邶,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张一箬连忙出了房间跑到院子里,“防风邶!”她站在树下向上方喊着。
防风邶见到她一点不意外,似乎就是在此等她一样,“上来。”他挥了挥手,张一箬被一股灵力托着缓缓上升站到了他旁边。
他斜躺在树干上,一只脚弯曲踩着树干,上面搭着一只胳膊,另一只脚顺其自然的垂落着,手里拿着一个酒瓶,好像已经喝了不少酒。
张一箬蹑手蹑脚地踩着树干坐在他旁边,“你怎么来了?专门来找我的?”
“嗯。”他简短的回答。
“你怎么了?”张一箬偏过头关切地问他,“喝这么多酒......遇到什么事了?”
防风邶又灌了一口烈酒,他转头看向她,“我要离开防风府了。”
“你要去哪?”
“一个远离中原的地方。”他看向夜空,今晚乌云笼罩看不见一丝月光。“我是专程来跟你说这个的,你不能跟我一起去那个地方。如果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可以留在防风府,只是我不在,可能会有些麻烦,但也比流落在外要好。”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去?”
“我要去做我自己的事。”防风邶看向她,“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忙,作为回报我也说了,你可以留在防风府,至于以后你要怎么样我无权干涉。”
“你的意思是我们俩从现在开始两清了?”张一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防风邶别过了眼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神,只默默“嗯”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张一箬激动起来,“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防风邶愣住了,她在质问他,是不是要丢下她。
“什么丢下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很快就隐去面上一闪而过的情绪,转而一脸平静的对她说,“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你帮过我的忙,我现在也可以给你报酬,你若是要钱,我也可以——”
“谁要你的钱!”张一箬打断他,情绪激动地扯住他的袖子,“难道这一个多月的相处都是假的吗?全是你作的戏?我们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吧?”
想起这段日子的点点滴滴,防风邶愣住了,他心里自然是不可能一点波澜都没有,可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尽管张一箬这样说,他依然强撑着回道。
“就算是朋友又怎么样,朋友就可以阻碍对方的决定了?”
张一箬哑口无言,是啊,就算是朋友,自己也没理由干涉他的人生。可是......
“那你总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吧。”张一箬软下语气,轻声问道,显得十分失落委屈。
“清水镇。”防风邶仰头喝了一口酒,“我最近收到了消息,曾经帮过我的那个人现在有难了,我要去帮他。”
“果然是这样......”张一箬叹了口气,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真的非去不可吗?”
“我虽是妖族,却一样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这份恩情我一定得报。”防风邶看她难过,有些不忍。
“那——你还会回来吗?”她轻声问道,虽然心里早已知道答案。
防风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等我报完了恩大概就会回来了吧。”
“报到什么程度才算是报完了呢?”
防风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毕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罢了......”张一箬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他的决定的,她最后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看着他说,“我明白了。”
防风邶一直不敢去看她的脸,只是闷声不停喝着酒。从她的语气他不是听不出来她现在很难过,可是她为什么这么难过,只是因为分别吗?
可这世间哪有不散的宴席,同路的这段日子他确实感受到了以前没有过的开心,可是今后他们不同路了。
“今晚没有月亮,真可惜。”他突然说,“要不要再去看一次海天月?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了——”
才不要是最后一次。
张一箬心里反驳道,却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防风邶吹了声口哨,毛球从远处飞来,他一把搂住她的腰飞到了它身上。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等到了目的地后,张一箬主动朝他伸出了手,眼神炙热的看着他。
防风邶静静地望着她,心中思绪万千,他想要拒绝,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最终还是忍不住牵住了她的手,一同向海里走去。
“你说,要是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做一辈子的防风邶,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吃遍人间美味,看遍世间繁华,反正我们的寿命都很长,还有大把的时间做很多没做过的事。”
张一箬自顾自地说着,越说越哽咽,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不知道到底是妖族的寿命长还是神族的,不过都没关系,反正都差不多,这么多时间已经够了——”
“虽然之前是在演戏,但是有时候我都已经分不清了,感觉一切像是真的似的......其实如果是真的,好像也还不错......”
防风邶一直听着她的碎碎念,看着她不断滑落的眼泪,他心中何尝不难过,他是真的有过一瞬间想要去过她所说的那种生活,但是理智很快占据了上风。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已是清明一片。
“别哭了。”他停了下来,右手抬起温柔地替她擦去了眼泪,“你说的好像我是去送死了一样,干嘛难过成这样,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
张一箬愣愣地看着他给自己擦眼泪,一句话没说的出来。
“你哭成这样,我还以为你真迷上我了呢。”防风邶看着她泪眼婆娑人可怜见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你不会假戏真做真爱上我了吧?”
“我——”
“行了,我知道你只是孤苦无依的时候遇到我了,但现在又要一个人了,我知道一个人的日子不好受,我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回防风府看你,可以了吧?”防风邶放软了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哄她。
万一我真的假戏真做爱上你了呢——
张一箬的话哽在喉咙里,无法说出来。
原著里的相柳有多重情义她太清楚不过了,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去清水镇,只能成全他的一身忠义,这才是相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