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箬起床的时候一旁早就没人了,她爬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不用上班的感觉就是爽,回想起自己之前天天起早贪黑的加班,她还是打了个恶寒。
自己再也不想当社畜了!
就是不知道相柳去哪了,自己睡的有这么死吗……连他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
张一箬先是起来吃了点东西,填饱了肚子后她开始百无聊赖的在山洞里踱步。
没有手机的日子好像是有点难熬啊……
外边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穿上了相柳送的新狐裘她也不像昨天那样冷了。
一直到了下午,也不见相柳的踪影,虽然张一箬知道自己没有啥资格过问他的事,但是他出门也好歹提前说一声吧!
一声不响地就消失了,独留自己一人,她越想越奇怪,感觉自己越发像那个什么深闺怨妇。
一直待在这未免也太闷了,张一箬鼓起勇气决定出去逛一圈,不走太远应该没问题的吧。
她出了山洞,顺着蜿蜒的小路走了出去,走了一段距离后,来到一处地势较高的雪峰,远眺是一望无际的冰雪世界。
天空与地面颜色接近,仿佛融在了一起,视野里是漫天遍野的白,看久了她甚至有些眼花……感觉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张一箬找了个安全的角落顺势坐了下来,双腿在空中不断晃荡着,这里空无一人,安静的出奇,连个飞禽走兽都没有。
而同一时间。
中原防风府内。
一头黑发的相柳身着一身绛紫色的锦袍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进老夫人的房间,一位病重的老妪躺在床上微睁着眼。
“母亲,来,喝药了。”相柳将药汁放在床头,动作轻柔的扶起床上的老妇人,语气出奇的温柔,与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咳咳……邶儿,你回来了。”老夫人咳嗽着有些吃力地起身,相柳忙拿了一旁的靠枕垫在她身后。
她靠在软垫上,凝视着面前的儿子,眉目间满是慈爱,相柳端起药汁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喂到了她嘴边,动作温柔,令人难以想象坐着的这人是传闻中那个残暴无情杀人不眨眼的九头海妖。
待老夫人喝完所有的药,相柳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帕子替她擦拭嘴角残留的药汁。
“邶儿,为娘估计没有多少时日了……”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枯槁的手抚向他的脸颊,“可为娘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
“母亲休要胡说,您定能长命百岁。”相柳不动声色的掩去眼中的一抹哀愁,笑着对她说。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明白只是在宽慰自己,“只是可怜你受苦了,从你自北方回来后我便一直久躺病榻,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这几年来,你这孩子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所有事都是亲力亲为……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母亲怕是糊涂了,说的这是什么话,您生病了,做儿子的不照顾那谁来照顾。”相柳佯装责怪她的样子。
“是为娘连累你了……邶儿……”老夫人语气里尽是心酸,带着些哭腔,“你本就是庶子,为娘还偏偏不中用……”
“这不怪您。您老也不用担心,儿子已经长大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一切事物我自会处理妥当的,没人能欺得了我。”相柳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粗糙却十分温暖。
“这样便好……”老夫人叹了口气,“但唯有一件事为娘始终放心不下——”
“母亲尽管说,有什么心愿未了。”
“为娘也知道你的性子,生性浪荡惯了,是个不爱着家的主儿……但是邶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我听下人们说了你在中原的事迹,身边总是莺莺燕燕的像什么样子?就算是闹着玩儿,难道你就没有个真心喜欢的姑娘?”
相柳闻言没有回答。
“邶儿,我知道,你是贪玩了点,可你是个内心善良重孝道的好孩子……咳咳……”说着说着老妇人又咳嗽起来,相柳见状连忙轻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了顺气。
“为娘最想看到的是你能幸福,有自己的家庭,能有一个姑娘全心全意地对你好……不然我怎么安得下心走呢……”老夫人的眼里有泪花,她十分认真的盯着防风邶。
“母亲……”相柳一时不知道作何回答,短暂的思索过后他转而对着老夫人粲然一笑,“其实儿子早有心上人,对方也钟情于我,您就安下心来吧,不必多此烦扰。”
为了能让她安心,相柳心想不过就动动嘴编个谎言哄她罢了。
“当真?”老夫人闻言抹去了眼泪,惊喜地拉住了防风邶的手,“是昨天那个你送了狐裘的姑娘吗?我听下人说你昨天回来了一趟,却没来见我,只是取了件上好的袄子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那是姑娘家的衣物,你送给谁了?”
“我——”相柳没想到这事儿竟让她给知道了,只好试图搪塞过去,“啊...对......此物就是送给她的。”
“邶儿,你带她来见见为娘好不好?”老夫人诚恳地望着防风邶,“我一定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不然我不会安心的,这是为娘最后一个心愿了。”
对上老夫人祈求的目光,相柳心慌的移开了,他本只是想给她个念头,万万没想到她竟要真的见到人才罢休。
“母亲,最近她诸事繁忙不得空,下次,下次带来见您如何?”相柳决意先把谎圆过去再说。
“这样啊……”老夫人倒是没有怀疑他,只是有些失落的躺回了软垫上,她的目光忧伤,低语道,“可惜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那时候了。”
相柳心里一颤,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给了她念头却无法圆其心愿。
“我有些疲了,邶儿,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会儿。”老夫人的眼皮逐渐支撑不住,她闭上了双眼。
“好,儿子告退。”相柳替她掖好被角,起身端着药碗离开。
“——邶儿,一定要找个好姑娘,娘希望你能幸福。”
身后传来一道疲惫虚弱的声音,相柳愣了一瞬,捏着碗的指头收紧,却没再言语,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他站在院子里,耳边偶尔传来房里的一两声咳嗽,身为妖族的相柳心里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床上的那个人,时日确实不多了。
这场交易就快要结束了,相柳却并没觉得解脱,反而心里说不出的沉重。
一开始他只是答应了防风邶一个条件,那时候他在极寒之地遇见了濒死的防风邶本人,来了兴趣与他做了一场交易——假冒成他来这防风府为真正的防风邶病重的娘尽孝。
在这之前他并未体验过人间俗世的七情六欲,不懂得什么是亲情,毕竟他破壳而出,天生就无爹无娘,哪懂得什么情感。
可是经过这几年与老夫人的日益相处,他感受到了为人父母对子女的疼惜和怜爱,老夫人并没有察觉到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对他一直百般疼爱。
面对她十年如一日的关切,他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和疑惑到后面的接受和理解。
他九命相柳只是尚未经历过,不是没有心,怎么会感受不到呢?他早就把她当做了自己的母亲来尽孝,不然为何这么多年忙前忙后一声怨言皆无。
可是现在她快要死了,临死前的这个愿望相柳却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毫无疑问他想让她安心的离开,所以刚才那些话都是自己哄骗她的。
可是她执着的想要一个结果,按理说自己应该如她的愿,就算是一个骗局,至少也聊胜于无吧。
相柳最后站在院里少见的叹了口气,做了决定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他的院子休息,而是趁着夜色无人察觉化身离开了防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