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暗潮涌动中,秦赫终于姗姗归来。
乾元二十六年,九月的最后一天,离京大半年的秦赫押送着二十多辆囚车回京了。
囚车后面还坠着六十多辆四轮板车,上面堆放着数百个木箱子,里头装着的都是秦赫从童氏一族抄没得来的全部家产。
前后护行的正是南下助阵的蒋先河率领的那一万骁骑营,而打头的那辆囚车里,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是首犯童冠。
很显然,齐王暗中派去半道截杀童冠与其家人的计划并没成功。
有了一万骁骑营的护送,秦赫此行归京之路总算顺顺利利。
哪怕中途遇上一些不开眼的“小蟊贼”,也不是蒋先河的一合之敌。
貌似平静的盛京城,在秦赫归来的那一刻,终于沸腾起来了。
如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中,瞬间引爆了朝堂内外。
回京的第一件事,自然是面圣复命。
秦赫押送着长长的犯人队伍,一路从城门直接进宫,在御书房觐见了乾元帝,等他将此去北疆的任命与所见所闻交待清楚,天色已渐昏暗。
至于罪犯童氏一族,自然是被押入等级最高的昭狱,由枭衣卫亲自刑讯。
将近二百个枭衣卫死在了北疆,死在了童冠的人手中,此次童家人落入枭衣卫手中,他们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可以想象童家人将面临何等酷烈的人间地狱,生不如死或许都是轻的!
对了,与秦赫一同归京的还有那四百多个倒戈投诚的活口。这些人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将功赎罪,待遇会好一些,只是被押入天牢,听候圣命,并没吃什么苦头。
至此,这些差点走上绝路的边军才忍不住发出唏嘘:还好,他们没有一条道走到黑,多亏了秦大人救我等狗命。
秦赫此时自是接收不到这些感激,他正在从皇宫回家的路上。
策马疾行,归心似箭。
远远地便瞧见灯火明亮的屋檐下,有一道无比眼熟的身影正翘首以盼,秦赫顿觉心尖发软,眼眶发热。
他不自觉加紧了手上的动作,身下的马儿跑得更快。
沈鸢看着马背上越来越近的那道身影,唇畔的笑意愈发加深,待到马背的人下马将她抱了个满怀,眼底凝成的那串泪珠终于潸然而下。
这是个久违的拥抱,也是迟来的平安信。
两人在门前不过略作停留,秦赫便改抱为牵,夫妻俩执手同行。
纵使有千言万语,此时此景也并不适合抒情。
夫妻二人先去了花厅见长秦家众人,那里早已备下为秦赫接风洗尘的隆重家宴。
秦家老小济济一堂,除了跟着夫子在外游学的小含光尚未归来,秦家三房的大小主子们全到齐了。
这顿家宴吃得十分温馨,享受着难得的温情,秦赫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也得以松弛。
饭后大家并未留着秦赫叙旧,而是颇有眼色地吃完就走人,将空间留给了这对久别重逢的小两口。
晚间服侍秦赫洗浴时,沈鸢到底还是看见了他身上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疤,尤其是背上的那一道刀痕,几乎横穿了半个背部,触目惊心。
沈鸢忍不住红了眼眶,伴君如伴虎,所有的光鲜背后都是不为人知的血汗。
秦赫倒像个没事人般反过来安慰她,夫妻二人相拥夜话,将这半年来的相思倾尽。
次日一早,沈鸢还在熟睡之中,秦赫便已经出门去上早朝。
而满朝文武在看到秦赫上朝启奏的那一霎那,均变了神色。
秦赫递上的奏折足足有十来页,奉命通读的内侍公公念了一刻钟才将它念完,上面记载的全是童氏一族的累累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
而被搬上勤政殿的那数百个木箱子,打开之后,更是惊爆了众人的眼球。
此行归京,秦赫共从童家抄出来的家产简直令人大吃一惊。
除了抄出现银十万两黄金,四百万两白银,另有田地、房舍、铺面、庄园以及名家字画古董,稀世珍宝无数,折合通价共计六百多万两纹银……
这意味着,在北疆当官二十载,童冠及其家人收刮的民脂民膏何止千万两白银。
童氏一族历来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这么多年来,他们已经花费掉的白银起码也有上千万两,都快赶上国库一年的税银了。
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乾元帝看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心中升起了无限杀意。
好一个北关大都督童冠,朕让他驻守边关,他倒好,将北疆之地当成了他的摇钱树,予取予求,几乎将整个州库掏空独肥了他一人。
环视了一圈群臣的表情,乾元帝看向齐王的眼神便十分阴冷。
虽说昨晚这个好大儿跪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地告罪,说这些年拿了不该拿的孝敬,统共几百万两纹银,愿捐给国库以赎罪孽。
可如今看到摆在面前的事实,乾元帝哪里不晓得,这个孽子又扯谎了。
区区一个童家便敛财纹银上千万,那么作为童冠主子的齐王,这么多年收受的好处何止几百万两,只怕也是千万两打底。
面对来自老父亲“关爱”的眼神,齐王吓得腿都快软了,心里将童冠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
“嘿!忒!”……
童冠这老贼,居然瞒着本王私吞了千万两的银子,他在北疆富得流油,本王在京城却过得精打细算,简直是其心可诛,死不足惜!
若不是场合不对,齐王真想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乾元帝的大腿,哭诉自己是冤枉的,他也是被童冠那老贼给骗惨了。
另一个深觉被骗的则是魏王,也就是童冠背后真正的那位主子。
每年他从童冠那里得来的孝敬银不过二三十万两,有时对方说收成不好,甚至还要更少些,结果这狗东西竟然欺上瞒下,贪下了那么多的银子,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魏王也是被气得差点一佛升天。
听着皇家三父子的心声,秦赫表情怪异,有些哭笑不得。
陛下、齐王和魏王,个个都觉得童冠昧下的那些贪银本应是自己的,眼下是恨不得将姓童的杀之而后快!
想来齐王和魏王的恨意要更大些,毕竟这些赃银原本是属于他们的囊中之物的,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它们进了陛下的私库或国库,心里不滴血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