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差直接指着皇后与宁嫔的鼻子骂她们里外联合,把持朝政,而乾元帝这个一国之主却被两个后妃玩弄于手掌之中。
太祖亲训“后宫不得干政”,而无论宁嫔还是皇后,都犯了同样一个错误,她们将手伸得太长了。
宋皇后今日过来,表面上看是屡行她后宫之主的职责,实则谁都知道她是为了保住宁嫔的,对皇帝的决策貌似中肯,其实是及时止损,避免宁嫔遭受更重的惩罚。
她的花花心思沈鸢看得懂,没道理和泰公主与皇帝等人看不懂,只不过无人敢像沈鸢一样,把心照不宣的那些东西搬到明面来讲而已。
而她所做的就是捅破这层窗户纸,让乾元帝无法再和稀泥。
或者是说挑动乾元帝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让他去猜疑,去忌惮,去防备。
“陛下,沈氏所言皆乃无稽之谈,臣妾与宁嫔断无此意,亦时刻不敢或忘身为一个妃嫔的本份,还请陛下明鉴。”
宋皇后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脸色,只觉得有一道十分冷漠的眼神从龙椅上方落到了自己身上。
一旁的宁嫔则是向沈鸢投去了无比怨毒的一个眼神,满腹不情愿地跪下请罪。
“陛下,臣妾失察无能,害得底下之人为一己私怨险些毒害沈氏,对此臣妾难辞其咎,愿一死以平秦沈两家之怒。只是六皇子与五公主从此没了生母,还请陛下念在昔日的情份上,往后对他们兄妹多加怜惜看顾,那么臣妾虽死无憾。”
宁嫔现学现卖,继沈鸢之后也用上了以退为进之计。
一双含情美目泪珠盈盈,可怜楚楚地看向乾元帝。
沈鸢暗自撇嘴,就知道宁嫔会用这一招,拿孩子来哭惨搏同情。
似是为了验证沈鸢的猜想,宁嫔安排的后招正好十分应景地赶上了这个场面
年嬷嬷带着六皇子与五公赶来救场时,恰巧听到了宁嫔要“以死谢罪”的话,两个孩子顿时吓得在御书房门前大哭了起来。
六皇子已经十岁了,自幼在皇宫的刀光剑影里长大,纵使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直觉告诉他,眼下生母宁嫔面临的情况很危险,所以他要尝试向父皇求情饶过母妃。
可是来之前,母妃曾让年嬷嬷交待过自己与胞妹,见了父皇千万莫要求情,只需哭便好了,哭得越惨,父皇就会越心软。
只有父皇心软了,母妃所犯下的错才能被轻饶。
六皇子是个聪明的孩子,他领会了宁嫔传达的意思,于是带着胞妹五公主径自跪在御书房前,只让内侍公公给他们的父皇传了一句话。
“父皇,您不要生气,若是母妃做错了事,孩儿愿意代其受过,皇儿与小五不想六皇妹一般没了自己的母妃。”
这是六皇子命人带给乾元帝的原话,听罢过后,皇帝的脸色明显和缓了下来。
六皇子所提的六皇妹,正是年纪排行最小的六公主,生母只是一个贵人,在生产时不慎大出血,在生下六公主之后便撒手人寰。
六公主自幼便交给宫中的嬷嬷宫女们照顾,可竟有宫嬷见其不受宠,生出了奴大欺主的心思,不仅往日经常苛待六公主,还将其宫中的贵重财物据为其有。
若非六公主有一次高热,险些因这些奴才的怠慢而丧命,乾元帝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堂堂的一国公主,居然被奴仆欺辱至此。
那一次乾元帝雷霆大怒,几乎血洗了甘泉殿,才让后宫平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事后,乾元帝将六公主交给了一个上了年纪并无生养的婕妤抚养,六公主才过上了安稳正常的日子。
此时六皇子提及六公主的过往,无疑勾起了乾元帝的恻隐之心。
也勾起了乾元帝尚且还是皇子之身时,那久远的记忆。
不受宠又无生母庇护的皇子公主在后宫中过得是何等凄惨,乾元帝对此是深有体会。当初他尚且有母妃(如今的太后)护着,在皇宫之中亦是过得如履薄冰。
更别提在后宫之中竖敌颇多的宁嫔,倘若六皇子与五公主失了他们的母妃庇护,乾元帝着实不敢想象,在立储的紧要关头,两个孩子将面临何等处境。
御书房外,六皇子与五公主抽抽嗒嗒的低泣声时不时地传来,乾元帝不可避免地心软了。
他可以做到对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妃嫔铁石心肠,甚至是成年的那些皇子亲王,他也可以做到天家无父子。
可六皇子与五公主尚且年幼,正如当初的六公主一样,乾元帝对于年幼又无甚威胁的孩子,难得保有几分父子亲情。
听上去似乎有些虚伪,但服侍乾元帝四十多年的常盛公公,此刻最清楚,陛下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
眼见着事情又要有变,沈鸢不由深深看向了御书房外那道青涩挺拔的少年身影。
怪不得六皇子会是原文中的最后赢家“瑨明帝”,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当真让人不敢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