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被陈氏抱在怀里的周盈,突然匍匐跪地。
“祖父,此事乃是孙女与母亲犯下的过错,孙女愿一力担责。只是母亲身子不好,胆子又小,孙女怕惊吓到她,是以去秦家赔罪一事,不如就让孙女代为出面吧。”
唐氏心疼地看着侄女:“你一心为你母亲着想,可你自己该怎么办呀?”
周盈含泪笑答:“母亲她是周家的长房长媳,代表着武安侯府的脸面。若是她失了颜面,府里的姐妹们日后也难以抬起头做人。反倒是侄女,年幼无知,可以将此事归于女儿家之间的争宠斗狠,坏也只是坏了我一人的名声,不会影响到其他姐妹。”
听她这么说,想到自家可能无辜被牵连的女儿,唐氏也沉默了。
周老侯爷长长叹出一口气:“那便这样吧!明日老二和老四家的陪着盈姐儿一同前去,只要秦家所提要求并不过分,你们都应承下来,尽量化干戈为玉帛。”
谢氏与唐氏点头应下,希望明日一切顺利吧。
不经意间瞅见陈氏如释重负的表情,两个妯娌不免为周盈感到心寒不值。
为人父母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子女,可像陈氏这般心都偏到咯吱窝里,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她们实在是瞧不上眼。
次日天不亮,谢氏与唐氏便备好重礼,带上容色苍白的周盈直奔秦家而去。
秦府下人并未刁难,通报过后,很快就有丫鬟将三人领进了含晖院。
和泰公主并没有宣见三人,而是先单独召见了谢氏,两人在屋中聊了一刻钟,这才召见了唐氏与周盈。
“昨日之事,谢氏都与本宫如实相告了。宋大夫人那儿本宫暂且不提,便只问你们周家想如何赔罪?”
谢氏冲着两人苦笑,在和泰公主面前,她哪敢儿扯谎,唯有老实交待。
周盈重重磕了一个头:“此事乃民女一人所为,民女愿入清露寺为昭纯县主祈福三年。若三年不够,五年,十年亦可。民女不敢奢望公主的原谅,只盼不牵连家中受累。”
“盈姐儿……”
谢氏与唐氏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看向周盈。
原来如此,怕是昨儿盈姐儿就已经下了这个决心,怪不得会说出那番话来。
和泰公主也十分诧异地看着她:“听闻你今年十六,哪怕只去庙里三年,归家时也已十九了,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周盈木然点头:“民女知道。”
“那你还愿去?”
“民女与母亲做错了事,本该付出代价。两人份的,惩罚自然要重些。”
和泰公主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周盈几眼:“此事先容本宫考虑几日,你与唐氏暂且去客堂喝会子茶吧。谢氏留下,本宫还有话要问。”
三人不料和泰公主这般好说话,不由面面相觑,而后谢氏独自留了下来。
这一次谢氏呆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出来,脸上还带着一抹恍惚与疑惑。
和泰公主留下了周家的赔罪礼,便打发了谢氏等人回府。
至于周盈所说之事,她只言明要考虑几日,让三人回府之后等信儿便是。
“二嫂,公主后来与你说了什么?怎么你一脸神思不属?莫非事情有变?”
归府的马车上,唐氏忍不住发问。
谢氏还是一副出神的样子:“她什么也没说,就是一个劲儿地向我打听盈姐儿的事儿,我瞧着不像是坏事。”
唐氏整个人都惊住了:“若真是你我想的这般,那倒是盈姐儿的造化了。”
“此事回府之后谁也不能说,盈姐儿那儿你也不许透露。不过都是咱们自个的猜测罢了,万一人家没那个意思呢?届时岂非让盈姐儿愈发难堪。”谢氏谨慎叮嘱道。
“我晓得,但愿如此吧。盈姐儿这孩子太苦了,摊上那样的母亲兄长,这辈子也不知能否有出头之日。哎……”
唐氏重重叹了口气,对三侄女深表同情。
两妯娌一时无话,马车很快便驶回武安侯府。
将事情掐头去尾地禀明周家二老之后,三人便心事重重回院等消息去了。
见秦家收了赔礼,又不曾为难上门的谢氏等人,周老侯爷忐忑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假如让周盈进庙清修三年就能平息此事,周家众人纵使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愿意的。
惟有陈氏听闻女儿做了如此决定,犹如晴天霹雳,抱着人泣不成声,直说是自己害了女儿云云……
她怀里的周盈跟个木头似的,对于母亲的痛哭无动于衷。
这已是她能为母亲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不知三年过后,母亲还肯不肯认她这个女儿?
周盈自嘲一笑,心中满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