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病房,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戚云承等在门边:“走吧。”
住院部门外,那辆特殊的库里南在侧边停着。
“我来开。”戚云承让司机下来。
身后的秦锡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附在他耳边小声问了一句:“你行么?”
“嗯。”戚云承点头,然后去拉副驾的门,期待的看向安然。
秦锡扁着嘴双眉轻挑,深吸了一口气,拉开后门,自己坐了进去。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缘故的,因为自从知道戚书理因车祸去世,这是戚云承第一次要求自己开车。
“谢谢。”安然坐上了副驾。
坐在驾驶位上的戚云承稍显紧张,调整了一下呼吸,发动汽车驶向沙滩。
不知道是因为坐在副驾的缘故,还是因为戚云承的开车方式,安然没有一丝晕车的感觉。
可能是烟瘾犯了,秦锡在后面有些闲不住的说起话来。
秦锡:“你们两个,就打算这样,一路上都不说话吗?不憋得慌吗?”
安然:“宋熙雅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秦锡就知道安然开口肯定先问这事,“我们也很久没见过她了。但是云姨……她定的这个……倒是很有趣。”说到婚约的事,他有些轻佻戏谑的意味。
“还有一次,不如我去引她再疯最后一次。”安然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却吓得戚云承险些点一脚刹车。
秦锡都有些震惊的看着副驾上的人,继而看向窗外挑眉一笑:“倒是个好方法。”
“秦锡!”戚云承呵斥了一声。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好好计划一下,保护好她的前提下,引诱那女人犯错,你不也能顺利的甩开她了?云姨总不能逼你娶一个疗养院的疯子吧。”秦锡半躺在后座上。
“她现在还不够疯吗?”安然看着车窗上细细的水线划过,冷静地思考着什么,继续说:“但云夫人还在坚持你们的联姻,我想,她才应该是最希望我回冬城的,或许……我可以先回去。”
安然没提之前在海滩上和戚云承伯伯聊天的事,但蛛丝马迹中,无一不透露着戚书达和云萍都希望自己离开怀城的事实。安然猜测,宋家就算在隔壁市再家大业大,云夫人也不至于赌上自己儿子一辈子的幸福。
还有戚云承一直追查不到的未知号码,如果安然没猜错的话,田阳之前提到的调查,应该是他父亲戚书理的真实死因。而那,多半和这两人有关。把这些事串在一起,安然判断他们和戚云承希望自己回冬城的原因应该截然相反。
四年前,大四上学期临近尾声的安然,和程彦坐在公寓窗边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跟喻岁岁一起开心的聊着瞬息,讨论着即将迎来的下半年实习期作为原生人的安然应该如何如何。
苏林啸的来电如同一声警笛,打断了他们的欢笑。
“安然,戚……戚叔叔出事了。”苏林啸的声音抖得有些听不清楚。
“什么?出什么事了?”安然立刻端坐着,程彦和喻岁岁也跟着紧张起来。
“出车祸了。”苏林啸说,“快来科研院!”
“好,我现在过去。”安然拉起程彦,匆匆挂断了喻岁岁的全息影像,向着启云的私立医院赶去。
当年,早已给戚云承立了婚约的云萍,曾答应戚云承说,只要他乖乖出国留学,回来就同意他和安然在一起。于是,大三刚结束就把他送去了奥莱亚读硕士,戚书理出车祸时,距离他毕业仅不足半年。
安然那几年虽和云夫人的相处并不融洽,但疼爱戚云承的戚叔叔对她的态度一直很慈爱,爱屋及乌大概说的就是戚书理对待安然的样子。
所以听到戚叔叔出事,安然没多想就动身赶往医院去了。
等她和程彦冒着大雪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外,只有哭的撕心裂肺的云萍和刚到不久的秦叔叔与仲裁会的各个部门的官员们。
“安然!”苏林啸从医院走廊的尽头向她这里奔来。
“这是怎么回事?”安然和程彦跑过去,与苏林啸汇合在走廊中间。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听我爸说,是一个酒驾的大货车司机,说是下雪太冷了,喝了点酒暖暖身子,平时从没出过事,不知道这次怎么,可能打滑了,也可能雪太大没看清戚叔叔的白车,就……”苏林啸大口喘着粗气,“我爸出警时就叮嘱我,不让告诉戚云承,怎么办?要不要说?”
“事关他爸爸呀,他当然有权利知道,不过先等抢救结果吧,等人没事,他听了也能好受些。”安然还存着一丝理智,“车上只有戚叔叔吗?司机呢?司机没事吧?”
“不是司机开的,就是戚叔叔自己开车,带着戚伯伯。”苏林啸呼吸渐渐平稳。
“戚伯伯?他怎么样?”安然一惊,两个最疼戚云承的人都出事了,这要她怎么跟戚云承说。
“听说戚伯伯好像伤的更重一些,但是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啊,他俩都在抢救。”苏林啸也只是听苏爸潦草的说了几句,就立刻联系了安然来医院。
“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安然劝解着苏林啸,但更像是在安抚自己一样,言语间充满了担忧。
……
“书理!书理啊!!你好狠的心啊!!!怎么丢下我一个……”远处,突然传来云萍撕心裂肺的哀嚎。
安然听着那声音,如尖刀入耳,针扎般的痛贯穿全身每一寸肌肤。冷汗瞬间就爬满了她的背,她僵硬的转过头,只见几个一身白衣的人正站在抢救室门口,嘴唇一开一合的好像说着什么,连连摇头。
苏林啸跑过去,扯着一身警服的苏爸说话,只见他摘下警帽,他身后的众人也跟着纷纷低头,安然不知道苏林啸听到了什么,但看他倒退了两步的样子,她的心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跳动了。
滚烫的眼泪,从安然眼里止不住地向外涌出。
戚书理去世了,戚伯伯还在抢救。
怎么会这样……
安然不相信,不久前还来怀城大学看过她的戚书理,慈爱又俏皮的和她说着玩笑话:“然然啊,云承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你也快了,这段时间好好学习,等实习的时候就来叔叔的设计部,给你安排个总监,让云承给你打工。”
那一大包零食,甜点,都是戚云承之前告诉戚父的安然最爱吃的小东西。
现在还有一些正在程彦公寓的窗边等她回去。
怎么会……
安然无力的把头埋在程彦肩上,泪水已经把他的防风衣打湿了大片。
程彦扶着安然坐到长椅上,她期盼着,奇迹发生在戚伯伯身上。
手术灯灭,医生推着被纱布包裹着的戚书达出来,转入ICU看护。
可戚书理去世的消息,就悄然随着那晚的积雪,覆盖在了人们看不见的地方。
所有人,包括安然,对戚云承都是只字未提。
一周后,戚书达醒来,面对所有的关心,问询,调查,全都是满脸的迷茫。
直到安然来探望时,他空洞的眼里才变得有些温度,看安然的眼神,和戚书理有九分相似,和安然简单的说了几句,便累的又要昏睡过去。
戚书达在安然临走时,紧握着她的手,叮嘱她照顾好自己。
被握住手时安然打了个冷颤,因为小时候被养父拎着手拖来拖去,施暴挨打,所以她对手碰手这个动作十分抵触。戚云承带她见叔伯时,十分注重礼仪的他都叮嘱过自己的父亲伯伯,不能和安然握手。
戚书达这一举动,显然十分反常。
离开病房,坐在程彦车上时,她才敢打开手心。
戚伯伯塞给她一个极小的纸条,写着三个字。
“黑衣服。”
回忆到这,直至今天之前,安然从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做你想做的,我可以解决。”戚云承专注地看着路,但他不能让安然以身犯险,“所有事,我来处理。”
“黑衣……”安然回忆到纸条上的字,下意识的开口提起戚书达当年给她的纸条。
不等安然说完,戚云承的瞳孔瞬间放大,心跳都好像漏了一拍,收集了太多证据的他大概知道安然突然说的东西和什么有关,立刻打断说:“黑西服不好看,下次换掉。”然后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