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欺君之罪,罪该如何?”
嬴渊巍然矗立身躯。
他就站在蔡文姬的身前。
后者一直不敢抬头,直言道:“欺君之罪,罪该当诛。”
自从踏进刺史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将自身最坏的结果考虑清楚了。
若能相认,纵然阴阳相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嬴渊出乎意料的不怒反笑道:“你不怕死?”
“怕。”
蔡文姬直截了当的回应道:
“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可民女做错了事情,总要受到惩罚,这也算罪有应得。”
“有意思。”
嬴渊暗自嘟囔了一句,然后端坐在凉亭中的石墩上,问道:“你今日寻朕,究竟所为何事?”
闻声,蔡文姬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距离,将腰间信封取出,双手捧着呈递给他,
“这是一份名单,乃是江南十二家主拜托民女家父所写,上面记载着的名字,基本都是人中龙凤。
陛下答应十二族,要给他们一份入仕之路,或可从这名单上挑选几人,为朝廷效力。”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些许惊讶。
早在踏入江宁城的时候,来俊臣就向他说了。
蔡邕暂时在应天书院中任教。
但是蔡琰不一定在,可能是在杭州老家那边。
所以嬴渊也没有拜访或者召见蔡邕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他们蔡氏父女,居然都在江宁。
而且还掺和进十二家族的事情当中。
原本他的意思,无论那十二位家主,推选谁前往朝廷当官。
他都会录取。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居然请蔡邕执笔推荐。
难道是觉着,蔡邕曾教过朕读书,所以他们就认为,对方能在朕这里说上两句话。
从而让朕可以重用名单之上的人?
可是他们并不清楚朕的打算啊!
想到这,嬴渊果断的将名单接过手中,然后揣进怀里。
他连名单之中的内容都未曾看,便向蔡文姬说道:
“朕已清楚你的来意了,这名单之上的人,朕都会命吏部录取。”
蔡文姬顿时皱眉道:“陛下难道就不看看?”
“无妨,朕相信你,一份名单而已,看与不看,都不重要。”
嬴渊笑了笑说道。
然而就是这番话,让蔡文姬心中一暖。
他...竟这般信任自己。
同时,蔡文姬心中,也生出几分内疚之意。
倘若是自己的缘故,让陛下对那名单之上的人也不调查,便就录取。
会不会影响到陛下的判断?
会不会给朝廷带来麻烦?
毕竟,朝廷是陛下的朝廷啊!
她刚想说些什么,耳旁便再次响起嬴渊的声音,
“这枚玉佩,是当年朕亲手赠给你的,如今,又回到朕的手中,或许也是命数。
朕就看在这枚玉佩的面子上,暂且饶恕你欺君之罪,倘若再有下次,国法无情。”
蔡文姬连忙叩首,“谢陛下!”
“你父亲的身体如何?”嬴渊罕见地关心道。
或许,只是因为,蔡邕是蔡文姬的父亲,所以他才关心。
蔡文姬道:“家父身体一向很好,劳烦陛下挂念。”
嬴渊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蔡文姬倒是想说一些话,可是到了嘴边,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
嬴渊瞧着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生好奇道:“你还有事?”
蔡文姬深呼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说道:“陛下...那玉佩...”
“这玉佩,已经物归原主。”
嬴渊的语气很不友善。
蔡文姬不敢再说什么。
顿了顿,嬴渊便摆了摆手,道:“回去吧,告诉你的父亲,名单之上的人,朕都会录取。”
闻声,蔡文姬心中一痛,有些失落,更有些不甘。
她暗自心想。
是因为家父与自己掺和十二家族的事情,所以陛下有些不悦吗?
还是说,是自己根本就不应该过问这件事情?
毕竟,大秦律法上写的明明白白,女人不得干政。
像是为朝廷举荐人才这种大事,确实不该由自己一介女子出面。
而陛下之所以答应的如此痛快,或许就是看在昔日情分...不,可能就只是看在玉佩的面子上而已。
那玉佩...
皇妃当年千叮咛万嘱咐,要让我好好保管。
如今没了玉佩,只怕从今以后,连个睹物思人的念想都没了。
想到这,蔡文姬更为痛心起来。
嬴渊见她愣在原地,便故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见状,蔡文姬只好先行离去。
待其走后,他叫来随行的赵高,嘱咐道:
“帮朕拟一份圣旨,就说,朕感念蔡邕老先生的教导之恩,特封为‘帝师’,待遇与太傅相等,见朕不拜。”
封为‘帝师’倒是没什么。
毕竟在民间,蔡邕本就被百姓们传为‘帝师’。
现在只是官方认可了而已。
重点在于后面四字‘见朕不拜’。
意思是说,从今以后,蔡邕见了任何官吏乃至王爷,都可以不用跪拜。
甚至见了嬴渊也是如此。
这就相当于,给了蔡邕一份崇高的地位。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蔡文姬而已。
顿了顿,就在赵高即将退下,前往应天书院宣布皇帝旨意时,又被皇帝叫住,“且慢。”
他看向蔡文姬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喃喃道:
“素问帝师之女蔡琰,在江南一带颇有才名,朕行至江南,欲要一赏当地风光,缺一向导,命蔡琰陪侍御前,若敢不尊,诛九族。”
最后三个字,纯粹是他想要吓唬一下蔡文姬而已。
说实话,在嬴渊拥有的几名女子中。
唯有蔡琰的气质,比较独特。
完美具有了江南女子的那种温婉。
一颦一笑之间,都充满着书香气质。
嬴渊很欣赏这种女人。
所以,让其陪侍御前,不过分吧?
随后,赵高缓缓退下。
嬴渊罕见地舒展了一下懒腰,自感神清气爽,手里摸着那块双鱼玉佩,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喃喃道:
“这一次,朕要将你永远留在身边。”
...
蔡文姬离开刺史府之后,心里一直空落落的。
那枚玉佩,陪伴了她多年。
寄托了她所有的相思。
如今,物归原主,按理说,也算圆满。
可是她并不这样想。
有玉佩在,将来还能与他有见面的机会。
如今玉佩没了,怕是今后再想见他,就是千难万难了。
回到应天书院中,蔡文姬向自己的父亲交差,“您拜托女儿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陛下说,会将名单之上的那些青年才俊,悉数录用。”
见状,蔡邕能够明显感觉到她心情比较失落,问道:“你与陛下,就没有多叙一会儿幼年之谊?”
“父亲,女儿身子有些乏了,想去休息。”
蔡文姬低头咬了咬嘴唇。
似乎在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莫要流下来。
她爱嬴渊爱的深沉。
这份爱,是从小开始,根深蒂固,难以磨灭。
如今伴随着玉佩的物归原主,一切似乎都将烟消云散,这让她内心倍感煎熬。
蔡邕似是联想到了什么,便不再多言。
他有些后悔了。
早知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那些有助于教书育人的孤本藏书,不要也罢。
就在这时。
应天书院外。
突然响起赵高的声音:“圣旨到,有请民间大儒蔡邕接旨。”
闻声,父女二人顿时相视一眼,皆暗自感到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