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一家和林睿支棱着耳朵吃瓜，林康彦则在一边安静地吃饭，仿佛刚刚的不耐只是幻觉。
林康彦对林老太太一家的相处模式并不感到意外，反而对林平安的态度感到意外。
林平安与姑母之间即使不是水火不容，也从未和平相处过。
姑母看不上兄长不学无术，兄长看不惯姑母手伸得太长。
他刚刚正要出头，奈何兄长比他快上一步。
他本以为这次又得吵翻天，没想到兄长竟然好脾气地说了场面话。
不管兄真是不是真心要孝顺姑母，至少话说到位了，大面上还算过得去。
兄长不仅没有挑起战火，还成功阻止姑母越界。
他不由得对兄长刮目相看。
村里人的亲戚关系缠结如网，能不得罪亲戚还是不得罪为好。
姑母一家其实没有坏心思，即使有时拎不清，总比外人强上一分。
林家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在这百人的队伍里，终归是势弱了些。
如今有姑母一家帮衬，多少会好上一点。
“兄长，方才我和肖村来的人商量过了，他们同咱们一起走，同意按照咱们的规矩来，麻烦兄长做好记录，安排轮值。”
林康彦希望兄长能尽快独当一面，便安排他先做一些琐碎的小事。
他怕兄长不高兴，又补充了一句：“兄长那份花名册做得极好，细致清晰，唯兄长做事弟弟才能放心。”
这记不轻不重的马屁，拍得林平安十分舒坦。
林老二真有眼光！
干了那么多年的采购，统计做表他可是专业的！
林平安扒完最后两口饭，拿着小本本风风火火地走了，他得赶在出发前登记完。
昨天晚上一共来了四户，林平安家的姑母家，闫郎中的岳父家，吴乡老的女婿家，王乡老的二女婿家。
总共十九口人，两辆平板车，全部登记在册。
……
卯时正，旭日东升，暑气未至。
桂河村的男女老少再次出发。
从肖村过来的几户人家，跟在各自的亲人后面，混在队伍中间，林老太太一家，紧跟着林平安的牛车。
林老大和林老二赶车，徐蓉领着俩孩子走路。
肖家两个男人推着板车，林老太太搂着小宝坐在上面。
老太太精神头十足，一路上不是呵斥儿媳妇，就是嫌儿子走得慢。
说得最多的是败家子林平安，家里总共五口人，居然买了两辆牛车，造孽啊。
林暖实在没忍住，呛了一句：“牛车是我二叔买的，你说我爹干嘛！”
“不是你爹买的我就不能说了？当大哥的能看着弟弟胡闹？”
“我二叔要买，我爹能拦住吗？我家是我二叔当家，你不知道吗？”
林老太太卡壳了，瞪眼睛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呦，姑奶奶，我能有什么意思啊。您要是不满意，直接跟我二叔说呗，我爹做不了主的。”
“谁家不是老大当家啊，你爹没本事……”
“姑奶，对不起，我错了！”
林暖赶紧打断林老太太的话，她就不该搭话，老太太明显是在撒气。
“你错哪了？”
林暖不吱声。
不就是想骂人吗，对着空气骂吧，我当听不见总行了吧。
林老太太眯着眼睛，她就说大妮儿跟她爹学坏了吧。
以前又乖巧又听话，你再看看现在，自己还没说啥呢，梗着脖子瞪着眼睛的，小嘴叭叭叭的，一套一套的能把人气死。
大丫和二丫眼巴巴地看着林大妮儿和奶奶吵架，心里佩服地不行，表妹的胆子也太大了。
林老太太一回头，就看见孙女直勾勾望着她，刚才没撒出去的邪火，终于找到宣泄的地方了。
“老二媳妇，瞅瞅你生的两个丫头片子，一句人话都不会说。
大妮儿还知道维护她爹，你们就知道干瞪眼看着，我养你们有啥用？”
俩女孩慌忙低下头，不知所措地攥着衣角。
林暖仰天长叹，这是都是什么人啊！
结果她发现天空有点儿不对劲，天边涌上一抹橘色，面积越来越大。
林暖这才注意到，清晨刮起的凉风，这会儿已经吹得衣摆胡乱翻飞。
林暖快走几步赶到林平安旁边。
“爹，你看天上，不是要有沙尘暴吧？”
林暖的话让林平安也紧张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天空中一片昏黄，沙尘暴的征兆越来越明显。
“快，通知你二叔停车，把东西捆紧了！”林平安急忙说道。
林暖撒腿就往前跑，林平安往后跑，边跑边喊：“停下，停下，把粮食捆紧了，沙尘暴要来了。”
乡亲们纷纷停下来，茫然地看向林老大。
沙尘暴是啥玩意？
林康彦也不知道什么是沙尘暴，疑惑地问林暖：“兄长可曾说过，沙尘暴为何物？”
林暖搜肠刮肚地用白话描述一番：“我爹说是卷着沙土的狂风，遮天蔽日，大树都能连根拔起。”
林暖又指着天空，继续说：“二叔，天上那些黄色的，就是被刮起来沙土。”
“哦。”林康彦思索一番，豁然明了，问：“兄长说的可是风霾？”
林康彦面沉似水，灾荒之年又起兵乱，闹得百姓背井离乡，民不聊生，难怪上天要降下风霾，惩罚做恶之人。
？？？林暖满脑袋问号。
“《诗经》中，其中有‘终风且霾’的记载，是上天对众生罪恶行径的惩罚。”林康彦解释道。
林暖点头，你说是就是吧。
车队终于停了下来，黄村长和一众人加上林平安匆匆来到头车。
“秀才公，怎么回事，不走了吗？”
“阿爷，一会儿怕是要起狂风，抓紧把各家的粮食物件捆紧了，然后找一背风之处躲避。”
说话的功夫，天空中的阳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橙黄色。
风开始变得狂暴起来，卷起地上的沙尘和碎片，不停地打在脸上。
众人不敢耽误时间，慌忙回去固定车架。
片刻后，车队继续出发。
林暖打开系统地图，试图找到一处能避风的地方。
幸好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土坡，勉强够大伙躲在后面，只要顺着路走就能看见。
忽然，一股狂风打着旋，从车队中间横穿而过，宋老三家的一袋粮食被掀出去几米远，几个媳妇跌跌撞撞离队去捡。
各家见识到了狂风的威力，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加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