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冷得更早了些，京城的空气干得发紧，如今已是立冬。
宁姝这日午后在城南小院坐着摇椅悠闲度日。
重阳赏花宴后，莫说一夜之间，便是当晚，靖王世子与阮府小姐那段风流韵事就被传了个遍。
在说书先生的添油加醋下，阮姣姣当下虽是准世子侧妃，却几乎与那风月女子别无二致了，阮府的下人就连上街采买都要遭人唾弃。
气候渐冷，但微弱的暖阳正好。
小院中，婉莹正在石桌旁教小福看账本。
今日也是凝香阁每月的闭店日，二人难得有休息的时间，小福却主动提出要学着看账本，婉莹自然不会拒绝，甚至比小福本人还要来劲。
“错了呆子！这里数目没对上，抄错日子了！”婉莹拿着毛笔杆轻轻敲了敲小福的脑袋，“还有这一项是脂粉里面的……”
“哦哦，知道了，这个字儿我不认识，婉莹姐你慢点说……”
小福端坐在石桌前，右手握着毛笔，尽管姿势还不太熟练，但也跟着婉莹有样学样，聚精会神地在账本上勾勾画画。
这孩子来了也有两个月了，现在干活日渐上道，最初面对客人还有些不知所措，如今却是张口就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将个个来店里买膏油的姑娘哄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多亏了他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凝香阁这月入账比上月又翻了一番。
赚钱虽好，但凭他这无师自通的本事，若是跟着谁学坏了……
小福写得正专注，莫名地感受到一股视线，回头发现宁姝面含惆怅地盯着他。
说不上来的微妙。
“姝姐姐，你干嘛？”小福身子往后缩了缩，一丝藏不住的嫌弃让宁姝清醒过来。
她估计是太闲，过得太安逸了才会想这么多。
“没事，看你太辛苦，学了这么久，休息会儿吧。”
“哦……”
婉莹将两本账册对照着看了半晌，点了点头道：“还算不错，今日就算你合格，既然小姐都发话了，那就休息休息。”
小福伸了个懒腰，虽然想学看账本是他自己提的，但学起来还真是不容易，任重而道远啊！
反观宁姝这个甩手掌柜倒是当得轻松。
说起来……
“姝姐姐，之前你说燕哥哥有事要问我，你可知是何事？”小福一边收拾毛笔一边问道。
“他后来没找过你？”
“没有啊，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那估计是在忙吧。”
宁姝翻了个身，摇椅吱呀吱呀晃得更响了。
“对了姝姐姐，”小福的脸色突然变了变，眼里染上了几分认真，“我和婉莹姐如今住在这里倒是不要紧，你常常往城西作坊跑，那边人多环境也不太好，每到冬天……”
话音未落，芸烟一眨眼的功夫从院门前冲进来。
“小姐小姐！十万火急！快跟奴婢回府！”
宁姝蹙了蹙眉，她难得的大好时光总是这样短暂。
“又怎么了？”宁姝叹了口气问道。
“老爷叫我出来寻您的，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让您别寻教习师傅了赶紧回府！”
没错，今日她是寻着这个的由头出府的，这样说宁元忠必定不会拦着，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外面停留，偶尔用一次还是好使。
但既然宁元忠都叫芸烟来找她了，也不可能一直赖在外面不回去。
宁姝最后一次将身体放松，感受了一瞬暖阳的照耀，忽的双脚蹬地站起身。
“行吧，我这就回去，婉莹、小福你们好好休息。”
宁姝和芸烟火急火燎离开后，小福登时回过神来，看向婉莹问道：“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啊？我咋知道……”
……
宁姝回到宁府后，马上便被叫去了宁老夫人的留香斋。
等宁姝赶到那里时，发现除了宁老夫人和宁元忠坐在堂屋，潘氏和宁雪怡居然也在。
“可算来了，”宁元忠似乎看出了宁姝的疑惑，便解释道，“我这几日忙得抽不开身，今日从宫中回来便来陪陪你祖母，菀儿和雪怡也是我叫来的。”
宁老夫人开怀大笑几声，欣慰道：“还是我儿孝顺啊！”
潘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夫人，其实妾身来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听听？”宁老夫人心情大好，语气较平日里都缓和不少。
潘氏同宁元忠对视一眼，得到肯定的目光后，娓娓道来：“先前妾身得知自己有喜便写信告知了长姐，长姐得知后惊喜万分，回信中提到想上京照顾我一二，沾沾妾身的喜气，不知老夫人可否……”
宁老夫人喃喃道：“你的长姐……哦，我想起来了。”
潘氏心里紧了紧，看宁老夫人的模样有些犹豫。
宁元忠适时开口道：“母亲，菀儿有喜不易，若是她的长姐来了，她也能有个伴儿，这心情一好啊，肚子里的孩儿也就健康了。”
“既然我儿都如此说了，那就这样定了吧。”宁老夫人一听见“孩儿”二字更是乐开了花。
潘氏面上一喜，赶紧说道：“多谢老夫人，妾身待会儿就去回信！”
宁姝挑了挑眉，看来这宁府又要热闹起来了。
“父亲今日把我们叫过来到底是有何事要说？”宁姝见无人说话后率先问了出来。
宁元忠清了清嗓子，厉色道：“传圣上口谕。”
屋内的几人顿时严肃了几分。
“京城内官宦家中，凡年满十四的女儿，自下月初起入善学堂听夫子讲学。”
宁姝和宁雪怡皆是一惊。
宁雪怡捂着嘴问道：“父亲，此话当真？我朝可是从未有女子进过学堂啊。”
“为父听圣上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圣心难测，他也不知道圣上在打什么算盘。
“总之这几日你二人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在学堂里好好学，”见宁姝沉默不语，宁元忠不悦道，“姝儿，听见为父说的话了吗？”
“嗯，听着呢，父亲放心，姝儿一定不给宁家丢脸。”
宁姝立刻摆起了笑脸。
这倒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