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春苑中,宁姝将团扇举起。
这团扇上的兰草绣面平展,边缘整齐,草叶粗细变化张弛有度,两只蝴蝶簇拥在一旁更是让这兰草活了起来。
苏绣甚是好看,可惜盛夏已过,此刻团扇已用不上了,只等明年再用。
“大小姐,孙嬷嬷请您去一趟世安苑,似乎很是着急,小少爷出事了……”
张嬷嬷进来传话,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担忧,她大病初愈,整个人还是显得有些憔悴。
“好,我这就去。”
宁姝顺手将团扇拿在手中,带上芸烟和芸雨一同往世安苑走去。
一路上孙嬷嬷脸色都不大好看,她瞧着宁姝十分镇定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开始猜忌起来。
现在这情况,大小姐还这般不知情的态度,若她真有问题,演技是否太好了些?
宁姝一句也没问孙嬷嬷到底发生了何事,二人就这样来到了世安苑。
刚跨进院门,就听见宁老夫人破天的叫喊声。
“我可怜的博哥儿啊,你怎么样了?大夫呢?大夫还没到吗?一个个的都是吃白饭的!怎么照顾少爷的?!”
“回老夫人,已经……去请了,大夫应当在、在路上……”
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回答后,里屋内又是一阵喧闹,说话声、脚步声、桌椅碰撞声此起彼伏。
宁姝眉心蹙了蹙,踏入这片乱哄哄的战场。
宁鸿博侧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单,险些将被单抓破,额上布满汗水,不停地喊疼。
宁老夫人纵然是心疼,却也束手无策,只能等着大夫来治,宁雪怡哭红了眼,潘姨娘在一旁安慰着,周氏却一反常态,静静地坐在床榻旁,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如纸。
宁姝淡淡观察一圈,眼前的画面何其眼熟,与从前可谓是一模一样!
“祖母,发生了何事?”宁姝按部就班地问道。
宁老夫人气急,拍了拍大腿,又伸出手指朝着宁姝的方向点了几下,几乎是咆哮道:“你这逆女,还有脸问发生了何事,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
潘姨娘神色犀利,接话道:“博哥儿吃了你姝姐儿送的桂花糕后腹痛难忍,上吐下泻成了这副模样,姝姐儿,你若不给个说法,今日怕是别想走出这世安苑!”
果真开始兴师问罪了。
宁姝闭了闭双眼,再睁开后,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量,一字一句坚定道:“我今日没有往世安苑送过糕点!”
“这糕点的确不是大小姐送来的,可……”紫竹的眼神在宁雪怡和宁姝之间摇摆不定。
宁雪怡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祖母,叔母,都是雪怡的错,若是能早些发现姝姐姐交给我的糕点有问题,博哥儿也不至于如此……”
潘姨娘将宁雪怡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后背,视线却刻意瞟向宁姝:“也不知这姝姐儿安的什么心,平日里看不惯我们也就罢了,连博哥儿也不放过,好生狠毒,谋害嫡子可是大罪……”
戏看多了,任谁都会发腻。
宁姝面不改色,坚持道:“我说我没送过,就是没送过。”
“姝姐儿你……”潘姨娘刚想反驳宁姝一番,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
“都别吵了!!吵什么吵??求求你们能不能让鸿博好好休息?!”
沉默至今的周氏终于爆发,原本她的眼里空无一物,在极力压制着怒火,可母亲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自宁老夫人来后,这里就一刻也没消停过。
“娘亲……肚子好疼……”
宁鸿博勉强睁开眼睛,扯住了周氏的衣袖,周氏抿了抿唇,颤抖地握住宁鸿博的小手,强撑起笑容,小声安慰道:“鸿博不怕,娘亲在呢……”
一时之间,只剩沉默。
“叔母说得对,现在将博哥儿治好最重要。”宁姝首先开口道,“大夫来之前,不如先给博哥儿服一杯生姜蜂蜜水,可缓解胃痛。”
周氏有些将信将疑,面露犹豫,害怕宁鸿博再有任何闪失。
宁姝无奈道:“叔母若是信不过我,叫自己院里的丫鬟去熬便是。”
半炷香的时间后,丫鬟紫竹将生姜蜂蜜水端了进来,周氏小心地给宁鸿博喂了几口,果然见效极快,宁鸿博安分了不少,逐渐睡去,呼吸变得沉稳。
与此同时,大夫终于匆匆赶来,在一大家人的注视下,为宁鸿博把了脉。
大夫忍不住捏了把汗,说道:“脉象缓而无力,这是伤及了脾胃,小少爷应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宁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大夫,可有大碍?”
“并无大碍,回头我开个方子,只需白头翁半两,辅以甘草熬水喝,喝三帖便能见效。”
这宁府来人着急忙慌的模样,还真以为生病之人性命垂危,如今看来只是食物中毒。
那大夫松了口气,问道:“这之前是否服用过姜水?若是没服可以少服些,中药药性强,怕又刺激了肠胃。”
周氏一愣,看了看宁姝,回应道:“服过了。”
“那就好,后头只需要吃清淡些,注意休息便可。”
随后那大夫起身准备离开,孙嬷嬷将一小袋碎银递给了那大夫。
“孙嬷嬷,送完这位大夫回来后好生照顾少爷,”宁老夫人拄起一旁的拐杖,环视一周,“你们几个,都跟着来主屋。”
众人随宁老夫人换了个地儿。
宁老夫人刚坐下,全身的气势骤然放开,冷冷道:“博哥儿现在虽然有惊无险了,但这笔帐,我还是要好好算算的!”
“没错,老夫人,请您一定要严惩,若是放任下去,这宁府哪还有一天的安宁日子?”潘姨娘在一旁做出愤愤不平的模样,“雪怡,你别怕,将你经历的事儿都说出来,祖母定会还你公道。”
宁雪怡有些受了惊吓般,缓缓说道:“今日午后,姝姐姐将我叫去咏春苑吃茶,顺便交予我一个食盒,要我带去世安苑给博哥儿……姝姐姐将我像下人一样使唤便罢了,没曾想这糕点竟有问题,害得博哥儿如此模样,莫不是姝姐姐还想诬陷于我……”
宁雪怡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发出哽咽的声音。
宁老夫人见状,看向宁姝,眼里尽是审视。
“姝姐儿,如今你与怡姐儿各执一词,你可有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