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东京又到了一年金菊漫开之时。
“斧头,跑慢点。”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在前面跑着,看其稳健的步伐一点也不像三岁的孩子。他的后面跟着几个女使在追赶他。
斧头跑着跑着被两个七岁多的少儿挡住了路。
斧头抬头看向挡他路的两人,原本想发脾气的他咧嘴一笑:“哥、蛋蛋哥。”
挡住斧头的是夜星辰和小名阿蛋的姬振业。
夜星辰还是酷似姬云隐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产儿的缘故,身量较同年少儿略微单薄了些。
阿蛋倒是与同年少儿并无甚区别。
阿蛋弯下身在斧头脸上轻捏了一下,“说了不准叫我蛋蛋哥,你还叫。”
斧头咧嘴一笑:“娘叫你阿蛋。”
夜星辰道:“你怎么又跑得这样快, 要是摔了怎么办?”
“不疼。”
“来,哥带你见娘去。”
斧头高高兴兴让夜星辰牵了。
斧头是姬云隐三年前年底所生,现在两岁零九个月。
斧头生下来酷似夜北行,连体格也像。不到三岁就个子高高、力气大,是天生的习武体格。
大些,更看出像夜北行来。不肯安静坐着,喜跑喜动。教他识字画画不仅没有一点兴趣,也不肯学,反倒是对刀、剑之类很感兴趣。
姬云隐见他不喜识字,试着教他算筹,他倒好,算学一个没学会,算筹算盘倒给他摔坏砸坏不知多少。
为此,姬云隐很是头疼,私底下没少埋汰夜北行。
每每这个时候,夜北行就抱着姬云隐一顿亲,道:
“要是两个孩子都像你一样聪慧,那还不让老天盯上我们家了?如今这样正好,彘儿聪慧、斧头勇猛,两人相辅相成、相亲相爱。”
经夜北行这样一开解,姬云隐也觉得颇有道理,于是她在日常教两兄弟时就采用不同的策略。
她对彘儿常说:
“你弟弟不如你聪慧,偏又生了一身蛮力,你是兄长,以后多看顾他些,别让他闯祸。但你也不要骂他愚笨,以免伤了他的自尊,坏了你们兄弟的感情。”
每每这个时候,彘儿就会郑重回答她:“娘,你放心,我会一辈子照顾好弟弟。”
而姬云隐对斧头说的则又是另一番话:
“与你最亲的人是我、你爹和你哥,只有我们三人才会无私地对你好。你以后不仅要听我和你爹的话,也要听你哥的话。
不过,要是有人欺负你哥,你力气大,也要护着你哥。”
斧头则只会傻笑着回话:“娘、爹、哥。”
也不知道是姬云隐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两兄弟血脉相连的缘故,两兄弟的感情极好。
夜星辰较同龄人聪慧许多,能闻音知意、辨事识人,又有一颗九窍玲珑心,还真是没人能算计得了他。
难得的是夜星辰不狭隘,能容人。
不过夜星辰也有弱点:极其护短。尤其是护斧头。
而斧头则单纯许多,除了对姬云隐、夜北行和夜星辰外,他的喜好全凭一已之意。
……
这四年间,姬云隐的生意越做越大。
六堡茶的海外销售渠道已完全打开,姬云隐又买下了梧州五十多座山头种植六堡茶,尽管如此,六堡茶还是供不应求。
而龙井茶的名气也渐渐响了起来,有人跟着在杭州买下山头种植龙井茶,不过姬云隐没有再在杭州买山头了。
至于纺织行业,更是呈现蒸蒸日上之势。
云衣阁如今在东京、西京以及江南等十几个经济繁荣的州府都开了分店,除了之前在江宁府开的纺织作坊外,另外还在苏州、扬州、江宁府又各开了一个纺织作坊,云衣阁已成了纺织行业无人不知的品牌。
至于在江南一带的云衣阁自然也增加了新的股东,特别是新开的那个江宁府的作坊,与江宁府原有的一个云锦作坊合并。
而海外丝绸销售业务的增长更是呈现井喷式增长。
产业扩张后,阿元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木棠见状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她,帮着阿元一起替姬云隐管理起产业来。
还别说,一年下来,收入竟然达到了夜五俸禄的两倍。
海贸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尚巴钦又买了几条海船做海上贸易生意,不过股东持股比例还是不变,姬云隐占两成、白家占三成、尚巴钦占五成。
不过,这几年也有不如意之事,那就是白老夫人、白老太爷相继过世。
白老夫人逝去后,姬云隐很是伤心了一些时候,幸亏有夜北行一直陪着她,还有彘儿,姬云隐的伤心这才渐渐淡了。
……
这日酉时,夜北行派了人回来传话:说今日朝中有事,他要很晚才回。
可是当夜北行回到家时,已是亥时末。
看着夜北行神情郑重,姬云隐问道:“是不是有事发生?”
四年过去,夜北行神情举止愈加稳重。因着这几年夫妻恩爱、日子顺遂,他身上再也不见一丝狂躁之气。
夜北行对姬云隐充分信任,只要不涉朝中特别机密之事,他都不会瞒姬云隐,反而遇事不决时还会让姬云隐替他参详。
“朝廷收到西北来报:前不久,李元昊在野利仁荣等亲信大臣的拥戴下,在兴庆府南郊筑坛,正式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国号称大夏,并大封群臣,追谥祖父和父母谥号、庙号、墓号。又封野利氏为宪成皇后,立子宁明为皇太子。”
姬云隐一惊:“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嗯”,夜北行紧皱眉头:“还真被你说中了。”
李元昊自继位,就对周边发动了多次战争。
先是发动对河湟吐蕃的进攻,攻占了猫牛城(今青海大通县),后又乘唃厮啰发生内乱,出兵进攻宗哥带星岭诸城寨,进围青唐城。
虽然几次败与唃厮啰部将安子罗,但他诱使磨毡角的谋主、首领郢城俞龙归附,完全控制了河西走廊,结束了甘州回鹘对河西的统治。
在他于瓦川会筑城镇守,断绝吐蕃和朝廷的通路时,姬云隐就曾与夜北行道:“李元昊一定不会甘于做一个小小的属地王,他会自立为国。”
当时夜北行还不全信,只认为李元昊最多自立为王,与朝廷谈判,现在看来,还是姬云隐看得明白。
姬云隐担忧道:“如今李元昊已在西北站稳脚跟,以他的野心,接下来只怕会对我朝发动战争。”
“很有可能,官家今天将我和张大相公、陈大相公等人留下就是讨论这件事情。”
去年,吕大相公和王大相公因结党、朝争被同时罢相,官家启用张大相公与陈大相公为宰相。
想了一想,姬云隐还是将她的担忧问了出来:“我朝现今边防实力究竟如何?”
这一次,夜北行没有回答。姬云隐便知情况定然很不乐观。
如今朝廷的边防确实很不乐观。
折继宣继承折家军后,跟折家的家风完全相反,横征暴敛、民不聊生,治下各部落不仅处在契丹和党项劫掠之下,还要经受折继宣的盘剥。
夜北行他们今日计论的内容之一就是将折继宣撤职,降为左监门卫将军、楚州都监。
但在是否由折继闵接任折家军上大家意见不一,夜北行自然是支持折继闵继任的,他的理由是折家军由折家统率多年,任何一个非折家之人去统率折家军都不可能驾驭得了。
但张大相公与陈大相公却意见不同。
一方面他们不相信夜北行说的“折家军只有折家人才能统率”之说,另一方面也认为折继闵过于年轻,不可能担当得起折家军的重任。
最后,官家也想趁机看一看“折家军是否真的只能由折家人统率”,他另安排了人接管折家军,将折继闵升为西京作坊使。
而折家军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假若西北情况不对,官家自然会安排折继闵接手。更主要的是:自从曹玮因年纪大卸任边帅后,边防军的实力大不如前。
假若李元昊发动战争,只怕我朝不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