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傍晚,晚霞洒在海上,海面波光粼粼,令人如坠幻境。
一艘海船的船板上,一群女人围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在看日落。
这个孩子坐在一个木制的栏车里。栏车有四个木轮子,一个靠背可以推着栏车走,孩子坐在栏车里,有两根栏杆拦着防止孩子站起来摔出栏车。
这个孩子扑闪着大大的眼睛,手指指着天边的晚霞“咿咿呀呀”地说着,时不时拍两下栏车的桌板,看得出他很兴奋。
栏车旁边一个与孩子长像相似的女人弯下腰问道:“彘儿,你也觉得这个景色很美对吗?”
这群人正是姬云隐和她儿子以及仆妇们。
梁是去了梧州上任后,并没有带着他的娘子去,而是将他娘子留在杭州夜府。目的自然是将姬云隐带去梧州投资。
姬云隐碍不过梁是的执拗,终于在彘儿快六个月的时候动身出发去梧州。
彘儿还小,姬云隐原本没打算带上他,可他现在只要一醒来见不到姬云隐就会哭闹,谁都哄不好,最终姬云隐还是带上他了。
从杭州去梧州有些远,姬云隐从杭州港乘坐的海船到广州港下,再从广州港坐马车去梧州。
广州港是朝廷最大的港口,比杭州港热闹许多,来往的蕃商也多,在这里感受不到蕃商是外国人。
海船到达广州港后,姬云隐一群人凭着杭州市舶司发放的通关文书下了船,而梁是早就派了人在广州港接姬云隐她们。
……
梁是是一个做实事的人,
他只给了姬云隐一天休息时间,第二天就要带着她去梧州衙门附近看六堡茶。
如今六堡茶的产地主要还是集中在苍梧县和贺县一带,这两地是距离梧州衙门最近的县城。
尽管近,姬云隐还是没有带彘儿。
临走前,姬云隐对彘儿道:“娘亲出去有事,有几天不在,你跟着奶娘还有木莲呆在家里,不许哭闹。”
彘儿歪着脖子看着姬云隐,眨着大大的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姬云隐也不管彘儿有没有听懂,叮嘱木莲好好哄着彘儿,就带着木棠和侍卫出发了。
梁是带着姬云隐首先去的地方是苍梧县的六堡镇山区。这里是六堡茶最大的产地。
进到山区后,到处看到黄棕壤、红壤的土壤,这是适宜茶树种植的土壤。但六堡山区这里又与姬云隐去过的其他茶园不同。
这里岩谷陡崖,夏季日照短,冬挡冷风,不过山区周围植被条件好,谷底还有渗水细流。
姬云隐心道:或许正因为这里独一无二的地理环境,才使得六堡茶的风味独特?
之前梁是送了陈年紫芽与当年绿芽给姬云隐试喝,虽然口感风味与姬云隐爱喝的顾渚紫笋、阳羡茶不属于同一类型的茶,但姬云隐也不得不承认六堡茶的确有它独特的口感风味,一定会有不少人喜欢。
这才是她愿意来梧州一趟的原因。
知道今天要上山,姬云隐和木棠都没有穿女式裙装,而是穿着圆领窄袖长袍,上衣下裳相连,腰束带。
脚上则是穿着轻便柔软又防滑的鹿皮靴。
一路看过去,青山逶迤,褐带萦绕,茶树生机勃勃,清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梁是带着姬云隐去了山区的里长家。
山区里住的一半以上的人是瑶族人,里长也是瑶族人。
看到梁是来了,里长连忙将他们请进了屋。
梁是道:“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做碗油茶给她吃。”
听梁是这样吩咐,里长连忙让他的婆娘去做油茶。
姬云隐好奇油茶的做法,跟着进了厨房。
火烧旺锅后,里长婆娘倒了一些茶油进锅里,将茶叶炒香,再加水煮成油茶水,并加入葱花、花生、炒黄豆等佐料。
煮出来后,一点也不像茶,看上去就像一碗粥。
里长婆娘恭敬地端了一碗给姬云隐:“娘子请吃茶。”
姬云隐接过油茶,用勺子舀起一勺送入嘴中,有淡淡的茶香味,但口感更像豆粥。
这种口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与彭厨娘精心熬出的粥比这个味道自然不算好,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在里边,也不是不能吃。
爬了许久的山,姬云隐正好肚子也有些饿了,这种油茶可以果腹,她将一碗油茶全吃完了。
见姬云隐全部吃完,里长婆娘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
“娘子,再给你添一碗?”
姬云隐还没回答,梁是就在一旁道:“吃茶就不用了,你再将六堡茶清煮一壶出来。”
这次,里长亲自煮茶待客。
姬云隐看着里长将黑色的茶叶放入陶壶中,洗茶,再加入水,放到小陶炉上煮,这与她自已在家煮的过程是一样的。
里长一边煮茶一边给姬云隐介绍六堡茶。
六堡茶属黑茶,晴天采摘一芽二三叶,经过蒸、捣、焙、穿、封等工艺,便制成了茶。
姬云隐道:“陆羽在《茶经》中说:‘茶叶紫为上,绿为次’,说的就是六堡茶吧?”
里长道:“我不知道其他茶是不是这样,但是六堡茶可以这样说。”
用紫色芽头刚制出来的茶,茶汤口感苦涩生硬,但存放一年后再品,紫芽茶的苦涩感已大为降低,茶汤却更加浓郁,香气不减。
存放两年后,紫芽茶与绿芽茶对比,紫芽茶口感虽仍有一点苦涩,但茶味醇厚,茶气刚猛,回甘悠长,而此时的绿芽茶经过长时间的存放,其口感已远不如前,无法和久置的紫芽茶比拟。
再往后,紫芽茶陈放越久口感越好。这也是六堡茶年份越久价格也越高的原因所在。
里长道:“今天给你们泡的就是存了十年的紫芽茶。一般绿芽茶我们不存放,都是现制现喝。”
等茶水煮开后,里长并没有直接将陶壶端开,而是将小陶炉的火调至小火,再慢慢焖煮了一会才好。
姬云隐往常没有这么试过,要不就是直接多煮一会儿、要不就是茶水煮开后就直接喝了。
里长倒了几杯茶,将其中一杯端给姬云隐:“娘子尝尝看。”
姬云隐接过喝了一口,入口丝滑、口感醇厚,有一种独特的香气与滋味,让人喝着有些上头,比梁是送给她的六堡茶更好喝。
就是不知道是自已煮茶的手艺没到还是这里的六堡茶更好。
“里长,劳烦你再泡一壶今年的绿芽茶过来,我对比一下口味。”
里长这次煮茶的时间就没那么长了,水刚开就将茶水倒了出来。
绿芽茶口感的确不如陈年紫芽茶丝滑醇厚,但也别有一番香气和滋味。
对于老茶客而言,自然是陈年紫芽茶更好,对于新喝茶的人,只要是喜欢六堡茶这种茶系的口感和香味的,也会觉得绿芽茶好喝。
姬云隐想着夜北行之前喝陈年紫芽茶时夸了句茶不错、口感醇厚,那这里的陈年紫芽茶他应该会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