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东京还不是最热的时候,但人们都穿上了夏衫,连白老夫人都只穿着一件云衣阁新出的孔雀云萝襦裙,外套一件蓝色提花褙子。
当姬云隐穿着婚服走出来时,白老夫人恍了神,问身边的阿元:“像不像阿秀?”
阿元的视线也看了过去,虽然姬云隐五官很像白姨娘,但气质并不像。
白姨娘只是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再聪慧也只是小家娘子的活泼娇俏而已,但姬云隐不是。
姬云隐是读着诗书长大的闺阁小姐,这两年又独自承担了许多事情,穿着这一身华贵端庄的婚服,那高贵大方、自信沉稳的气质远非白姨娘所比。
阿元自然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只道:“像,不过比起秀姑娘更漂亮。”
姬云隐并不知道两人在议论她,而是问道:“外婆,你看婚服是否还有需要改的地方?”
姬云隐身上穿的婚嫁礼服是青色大袖衫,下着长裙,外披霞帔。腰带、蔽膝、鞋袜也都是青色调的,领口、袖口、下摆有红色霞云纹样镶边。
白老夫人近前仔细替姬云隐看了看,腰身、袖摆都很合身。
这身婚服是内侍省送过来的,前后修改过两次,如今已是十分合体。
白老夫人取了头冠替姬云隐戴上,然后退后几步观赏:“我的囡囡将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这顶头冠也是内侍省送过来的,是一顶博鬓头冠,博鬓下坠着一串串珍珠,头冠用了点翠工艺,雕刻着孔雀纹。
这样的服饰是朝廷命妇的规制,就算成亲穿也是逾制的,内侍省送过来后姬云隐问过夜北行,夜北行让她放心穿着出嫁。
明天就是出嫁日,夜北行这两天过来云绣阁都被白老夫人挡了回去,说新郎新娘成亲前三天不能见而,让他明天再来迎亲。
第二天卯时初,整个云绣阁就开始热热闹闹的,店外远远地立着一块“东家有喜、停业一天”的木牌公告,还张贴了大红“囍”字剪纸。
整座宅子到处挂满红色大灯笼,红色丝绸、树上也挂着各色吉祥的红色小物件,到处是一派喜洋洋的景象。
第一、二进院子及云绣阁外的街上支了许多张桌子,这是准备的饭桌。
阿元早就通知了姬云隐名下产业的雇工们:东家出嫁这一天,所有人都可以带着家属过来吃席,但不收礼。
她也早就花高价请了大厨来云绣阁主厨,还请了不少帮厨。
云绣阁的绣娘们前前后后张罗着帮忙、迎客,樊掌柜他们也来帮忙了。
第三进院子里,姬云隐被阿元叫起来梳妆打扮。
姬云隐长相虽然不是顶顶漂亮的,但胜在肌肤雪白晶莹,符合当下女子的审美。她平日不太化妆,连水粉都很少用,但今日出嫁却是要化一个浓妆。
喜娘先厚厚地涂了一层水粉,然后胭脂、眼粉都往脸上扑腾,再接着修眉、画眉、口脂,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
“娘子,你看妆容是否还需要调整?”
姬云隐看向镜中,皮肤厚厚地傅了一层白粉,让皮肤看上去白得一点也不自然。眉毛被修成了细细的一条,嘴唇被画成了樱桃小口,与平日的她很不一样。
精致倒是精致,但姬云隐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
姬云萃、姬云芙和白青兰出嫁的时候姬云隐都没有参加,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新嫁娘都是这个妆容。她问阿元:“阿元,你觉得好看吗?”
阿元心里还是觉得平日的姬云隐更好看,但她口不对心道:“好看”。
这时,白青兰和她的两位嫂嫂过来了,她们是昨天到的东京,特意来为姬云隐送嫁。
白青兰看着姬云隐的妆容,“噗嗤”一声笑出声:“你也被画成这个鬼样子,当初我出嫁的时候看着自已的样子死的心都有了。”
白传俭的娘子拉了拉白青兰,意思是让她说话注意点,大喜的日子别“死”啊、“鬼”啊的乱说。
白青兰根本没有这个觉悟,见她二嫂拉她,不解道:
“我说错了吗?你当初成亲时不也被画成个白面团儿,还是我替你端的洗脸水,足足换了三次水才将妆容洗干净。”
二嫂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她这个小姑子人挺好,就是太没心眼,说话不过脑子。说得好是天真烂漫,说得不好听就是缺心眼。
姬云隐知道白青兰的性格,倒是没觉得她说话有什么不妥,问白传俭的娘子道:“二表嫂当初出嫁也是这样的妆容吗?”
二表嫂道:
“是啊,我的手帕交们出嫁都是这样妆扮,只是大家的嫁衣都没有你的雍容大气,头冠也没有你的奢华。”
白传贵的娘子也道:“我出嫁时也是这样的妆容,还贴了花钿。”
刚说完,喜娘就递了一盒花钿过来:“娘子你挑选一下图案。”
姬云隐见大家成亲时都是画成这样,便也随了大流。最后,贴了白青兰挑选出来的花钿贴在了额间和两腮。
一会儿后,姬怀仁的娘子薛氏和姬云萃也来了。
因着前几天的事情,姬云萃见了姬云隐神情之间有些躲躲闪闪,姬云隐倒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笑着称呼“大嫂嫂、大姐姐。”
这是姬云隐第一次见薛氏,之前只听阿元她们说她性格泼辣彪悍,现在见了面倒没觉得她有什么坏心眼,只是行事泼辣爽直。
薛氏像是一点也不明白姬云隐与吕大娘子的过节似的,道:
“这是三妹妹吧,我成亲时你在真定府忙着,回东京后又一直在待嫁,倒是一直没机会亲近。我来时公爹让我问问你,三日后的回门礼要注意些什么?”
这是试探姬云隐三日后回门会不会回姬府?
姬云隐想了下:
她与姬怀仁几人并无过节,而且父亲也待她不错,如今吕大娘子去了青州,倒没必要再对姬府避如猛兽。
于是姬云隐笑着回道:“没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只是要劳烦嫂嫂替我们操劳。”
薛氏连忙笑道:“应该的,不劳烦,那三日后我就在家中恭候你和妹婿?”
“好,三日后我与长和回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