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姬云隐说让师傅教大家纺织技术,只要学会了都可以雇佣,桃花嫂道:“你说真的吗?那工钱怎么算?”
“我说的是真的,工钱按纺织出来的面料算,正常情况下大多数人每天工作四个时辰一个月能拿到两贯半钱。”
在东京,一个五口之家的普通百姓家庭一个月的正常开销是五贯钱,真定府县城的开销要低些,大约四贯钱不到,如果是偏远的乡村,开销就更低了。
两贯半钱在真定府县上可以负担半个多家庭的开销了。
当然,真定府的雇工价格也比东京的雇工价格要低些,像东京的云锦坊,之前每个雇工的月钱大约在三贯半上下,如今因专攻新型面料的纺织,每个月的月钱能有五贯了。
桃花嫂听了两贯半钱的数字后,再次确认:“每个月真能有两贯半钱?”
姬云隐道:“到时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那其他地方的人也能过来做工吗?”
姬云隐道:“我们招雇工并不要求他一定是本地人,但其他地方的人过来做活的话,住宿就需要他们自已解决了。”
桃花嫂心中有数了,对姬云隐行了个礼后就离开了。
木棠问姬云隐:“姑娘,桃花嫂刚才问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云隐道:
“本地县镇的媳妇有许多是从偏僻的乡村嫁过来的,在那些乡村除了种地没有其他收入,或是她们也想着到作坊来做事。”
木棠道:“姑娘还真是替她们解决了生计。”
姬云隐笑道:
“这还是刚开始,假若这里以后真的成了棉花产地和棉纺织品生产地,那过来采购的商人就会多起来,到时住宿、餐饮都会带动起来。”
“那姑娘怎么肯定大家都会到这里采购呢?”
姬云隐决定考一考木棠,“你也跟着阿元学了些日子,你可知我们作坊的棉花是从哪里采购的?”
木棠飞快地答道:“绝大多数棉花是从宿州采购,另外的少部分是从四川路采购来的。”
“那你再说说,棉花在我们所有原料中占比何如?”
木棠又答道:“棉花与蚕丝相比,不过十之一二。”
答完后,木棠若有所思。
看着木棠这样,姬云隐问她:“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木棠道:“我在想,不仅是姑娘的作坊,就是东京、西京的其他纺织作坊纺织棉布的也不多。”
“那你可想到其间原因?”
木棠边想边说:
“帐薄上记载的棉花采购价格并不贵,比之蚕丝低了许多,而且从宿州采购过来运输成本也不算很高,因此棉布的售价比之丝绸低了不少。
可从四川路采购过来的棉花运输价格就很高了,算上运输费用,价格竟然不比蚕丝低多少,但是无论是哪里采购的棉花售出的棉布价格都一样。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从四川路采购?”
姬云隐问木棠:“是啊,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从四川路采购?”
木棠想了想试探着问:“是因为宿州没有这么多棉花?”
姬云隐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无奈之下才从四川路采购棉花。”
木棠想了想又问道:“那为什么不提高棉布的售价?”
姬云隐笑着反问:“假如是你,你会买比丝绸便宜不了多少的棉布吗?”
木棠想了一下道:
“如果是姑娘这等不缺银子的人,会买几身用于日常劳作之用,毕竟棉布比起丝绸要结实。
但假若换作普通百姓,或许就不会买了,她们会去买便宜的麻葛衣作日常穿着,在重要的日子就穿丝绸衣服。”
正是这个道理!
正因为棉布售价低于丝绸,才有百姓买棉布。假若棉布价格与丝绸差不多,又没有丝绸舒服、又没有丝绸漂亮高级,谁还买棉布?
姬云隐见木棠想明白了,又对她道:
“舅父曾随商队去过大理国,他说在大理国倒是有不少百姓种植棉花,棉花在大理国并不多值钱。
大理国百姓将棉花织出各种图案和颜色的棉布,所穿皆以棉布为主。就连她们所盖的被子也是棉布所织,内里填充的也是棉花。”
木棠道:
“这样看来,棉花并不难种植,只是我朝现在种植的棉花少,所以价格才不便宜。如果棉花价格便宜了,还是很有市场的,至少百姓们都会用棉布做被面、用棉花做被胎。”
像姬云隐她们所盖的被子自然是蚕丝被,不仅被面是丝绸,就连填充的被胎也是桑蚕丝。可是在北方普通百姓家中,大多数人的被子还是用麻做被面、用“絮”做被胎。
芦花、杨柳絮、茅草等都可以做絮。
但絮质量很差,“败絮其中”一词就是这么来的。
而麻布盖在身上没有丝绸舒服、温暖,特别是盖得年头一多,保暖效果会更差。否则也不会有唐诗人杜甫“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之说了。
木棠又问姬云隐道:“姑娘,既然棉花有如此大的市场,那为什么没有百姓大力种植棉花?”
姬云隐也问过夜北行这个问题,夜北行告诉她:
“最主要的原因是土地不够,如果朝廷鼓动百姓去种棉花,那粮食就会不够。
这些年是因为南方水稻产量剧增,河北和河东等北方地区也种植出了水稻,才会对土地的管控没那么严,才会允许宿州种植大量棉花。”
夜北行还说:“幸亏姬云隐是现在提出来在河北路开荒种棉花,如果是早些年说这个话会被人斥责荒谬大不道。”
本朝以前,北方以种植粟、麦为主,南方以种植水稻为主。
本朝初,为增加粮食产量,将香巴王国(今越南北部)的占城稻从福建广泛引入长江流域,它一年可有两熟,甚至三熟,而且产量比一年一熟的小麦要高一倍。
还在河北、河东(今山西省西南部)等北方地区试种水稻,获得成功。又在长江以南的丘陵地区,大规模推广种植粟、麦、黍、豆等粮食品种,也获得成功。
正因为粮食作物的产量大增,所以朝廷才不缺粮食,才会允许土地做些其他用途。
姬云隐将夜北行对她说过的这番话说给木棠听。
“自从唐代末年开始,北方因为战乱的原因,对人口与经济损害极大,南方渐渐成了经济中心,北方百姓过的日子不如南方百姓,要是与富庶的两浙比,更是远远不如。
这次大娘娘默许大人在河北路开垦荒地种植棉花,最主要的也是想改善北方百姓的穿衣问题。如果北方能大量产出棉花,至少北方百姓也能如南方百姓一样都穿得起棉衣。”
木棠道:“我明白了,所以不是百姓们不种棉花,而是没有更多的土地种植棉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