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都是读过书的,扯起经典来都是一套一套的,一时之间谁也不服谁,争论之间难免有推搡。
一个学子推了梁是一把,梁是摔倒在地。
任大娘子连忙上前去扶梁是,姬怀义也上前去与那个推梁是之人理论,却被几人围住推搡。
到了这个时候,姬云隐不能再当没看到了。
她大喊一声:“都住手!”
被姬云隐这声大喊叫住,大家暂时住了口,目光都看向姬云隐。
姬云隐:“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这样与贩夫走卒又有何异?以后你们也不要再标榜自已是士子高人一等了。”
姬云隐一开口就将这些士子讥讽了一顿,然后不等大家开口她接着说道:“你们在这里争论不休、甚至不惜出手伤人有用吗?能解决问题吗?”
一名士子不赞同道:“如果大家都明哲保身,那岂不是置大义于不顾?”
姬云隐知道和这帮士子引经据典争论谁对谁错是争不出结果来的,她也说不过这些士子们。如果想要让今天这场纷争结束只有以情感人。
刚才她在旁旁观,知道这名开口的士子是坚定的大娘娘拥护者,遂道:“我且问你,你是大娘子所生还是姨娘所生?”
这名士子脸胀得通红,斥责姬云隐道:“我自然是大娘子所生。”
姬云隐心平气和道:
“你是大娘子所生,或者你家里还有庶兄弟姐妹,你平日见惯了各种纷争,所以你认为嫡母嫡子女就应该高人一等。”
这名士子脸色通红,反驳姬云隐道:“并不是这样。”
但反驳的语气却没有那样有底气。
姬云隐原本也是随口一说,她就没听过有几家的嫡庶子女能真正和平相处的。见如此情景遂知自已说中了。
姬云隐道:
“于礼法而言,正妻为大,这话原也没错。
但我问你,假若你父亲找了你母亲过错休了你母亲,扶了姨娘为正妻,不允许你认自已的生母,那你到时是认还是不认?”
士子道:“那情况怎么能一样?”
姬云隐道:“怎么不一样?你生母如果因错被休那她便不再是你嫡母,而只是你的生母,哪里不一样?”
姬云隐这话原是钻了空子,是歪理,却让士子一时之间找不到话反驳。
另一名士子上前,斜睨着眼睛看向姬云隐,“看小娘子你的样子,你定然是姨娘所生,所以才会对嫡母嫉恨?”
姬云隐并不接他的话,而是转移话题。她指着梁是说道:
“这位梁大人出自梁家,父兄皆是状元,他是嫡得不能再嫡的嫡子了,可他却认为官家要认自已的生母,那又是何故?
自然不是从他自已的立场出发,而是认为这是人伦!
官家身为天子,如果他为了讨好大娘娘不认自已的亲生母亲,那岂不让天下人寒心?”
又一名士子反驳姬云隐,“你这话说得不对,官家不认自已的生母怎么就成了讨好大娘娘了?”
这是钻姬云隐说话的空子强词夺理。
姬云隐并不接他这话,只说道:
“不论你们是嫡是庶,只扪心自问,如果你们处在官家这个境地,明明知道了自已生母是谁,而生母却因为要顾全大局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们要是还不相认,岂不是猪狗不如?”
被姬云隐比做猪狗,这些士子们都对她怒目而视。
可要是再接她的话,倒是自比猪狗了。
一时之间,场面诡异地安静下来。
姬云隐正准备拉着梁是他们离开,一个声音响起来:
“小娘子好辩词,只是你似乎把大家争论的重点混淆了,大家争论的重点不是官家认不认生母,而是要不要立生母为太后。”
大家纷纷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姬云隐也不例外。
说话之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形容庄重、不苟言笑。
包括梁是在内的不少士子纷纷朝着来人揖礼:“大相公。”
姬云隐并不认识来人,不过听大家唤他为大相公,便知他是与吕大相公同为宰相的王大相公。
王大相公以往一直都是将官家放在第一位,认为大娘娘把持朝政不肯让官家亲政不对,但在官家要立生母为后这件事情上他却与官家意见不符。
他不反对官家认生母,但他认为官家不应该想着要立生母为后。
王大相公性格与吕大相公截然不同,他为人严肃稳重,特别厌恶投机取巧之人。因此刚才在一旁听了姬云隐投机取巧的话后,很是不喜,这才忍不住站了出来。
姬云隐记得她收集的信息:王大相公八岁而孤,由叔父抚养成人。他才思敏捷连中三元,以状元入仕。
此刻见王大相公质问她,姬云隐既没有畏缩,也没有羞愧之色,只道:
“大相公,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官家要不要认自已的生母那是人伦问题,百姓们茶余饭后讨论一番倒也无妨,所以我才敢多嘴说了几句。
可是官家要不要立生母为太后那事涉朝政,我认为并不适合大家大肆讨论,小女子更是不敢妄言。”
王大相公是认可姬云隐这话的,但他不喜姬云隐说话总是避重就轻,不肯直面问题。
在他眼中,姬云隐就是那种八面玲珑的钻营之辈,同吕大相公一样,乃他最厌恶之人。
王大相公道:“今天我就以老卖老一次,我偏就问你,你认为官家要立生母为太后这事到底是对是错?”
这可是个要命的问题!
大家的目光齐齐看向姬云隐,梁是和姬怀仁却是为姬云隐担心起来。
姬云隐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王大相公果然如传言一样,为人端肃、爱较真。
可是事到临头,容不得姬云隐再退缩了,她必须要表明自已的观点和立场。
姬云隐正了正神色,不再是之前的样子,而是变得端严肃穆。
姬云隐道:
“如果大相公问我的意见,我自然是支持官家立生母为太后的。这无关对与错,纯粹是一个儿子对受苦多年的母亲的补偿。”
不管姬云隐怎么想,她只能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