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隐正在猜测官家口中说的长和是谁时,夜北行已朝她拱手道歉:
“姬三姑娘,之前在船上多有得罪,我在此向你赔礼。
只是那犯人是马贼头领,我不敢随意放了他。不过官家已经指责过我了,说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人性命于不顾。”
夜北行没想到与姬云隐竟然在这样的场合相遇,早知道他应该要和姬云隐对一下口供。
不过姬云隐是一个聪明之人,她应该听得出自已的言下之意,不会多言。
夜北行这话说完后,吕夫人放下心:原来不是官家看上了姬三姑娘。
姬云隐听夜北行只说了船上之事,对于夜探白府从她手里拿走了姬府布局图之事只字不提,不知道他是不方便说出来还是没有告诉官家。
但无论是哪种,她都不应该多言。
因为那对她没有丝毫好处!
姬云隐装做与夜北行一点也不熟悉的样子,公事公办地朝夜北行福了一福:“大人是职责所在,小女子不敢有责。”
说完姬云隐又顺势接着夜北行后面的话朝着官家福了一福:
“小女子也要多谢官家仁慈。有你这样仁慈大度的官家是百姓的福气,我朝必定迎来盛世。”
官家被姬云隐这话说得高兴了两分,连日因知道身世带来的烦忧都消散了不少。
“姬三姑娘这话我爱听,不过你是从哪里看出我朝必定会迎来盛世的?”
官家这话问得可不好回答!
如果姬云隐说不出个一二来未免会落得一个阿谀奉承的名声。如果姬云隐说过了,难免又会有涉政的嫌疑,这是官家最忌讳的。
夜北行和吕夫人有些为姬云隐担心,目光齐齐看向她。
姬云隐站定笑了一笑,此时的她完全不是在吕大娘子面前温顺听话的样子,而是灵动又狡黠的她。
“大道理小女子可不懂,小女子全是从一些细枝末节感受到的。
小女子前几天刚随外祖母巡察了家中产业,我去了其中一家纺织作坊,里面有近千名雇工,可每个人不仅在努力做事、神情也都安详愉悦。
我问他们:为什么这样欢快?
他们说:只要他们认真做事就会有报酬,能吃饱饭、能穿暖衣,生病了有钱看郎中,闲暇还可以去瓦子热闹。
外家不仅是在东京有作坊,全国十几处州府都有作坊,每个作坊的规模都有这么大,而每家作坊的雇工都是这样的情况。
而这样的情况不是我外家的作坊才有,几乎大部分作坊都是如此。
都说‘士农工商’,如今地位排在末两位的雇工和商人都觉得这是个好世道,再加上官家的仁慈,盛世岂不指日可待?”
姬云隐将这些话说得异常真切,表情活灵活现,让听的人觉得身临其境。
虽然这些话都是姬云隐的真心话,是她从作坊出来后产生的真实想法,但她原本没想在官家面前说。
她夸官家只是顺口说了句奉承话。
谁知官家反问她,她只能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姬云隐这番话说出来后,夜北行和吕夫人都放下了心。两人看向姬云隐的眼光与之前又有所不同。
吕夫人心里想的是:只可惜姬三姑娘身份太低,要不然就将她许配给自已的儿子了!
夜北行心里想的是:之前只觉得姬三姑娘胆子大、聪慧,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见识!
夜北行看着自信笃定的姬云隐,她整个人熠熠发光。
官家之前原本是随口一问,问出口后才意识到不妥。正在想要说什么话替姬云隐圆一圆时,没想过竟然能听到姬云隐这样一番话。
并不是说姬云隐的话说得多有水平,反而她这番话很接地气。
可正因为接地气,才显得那样真实可信!
官家对姬云隐笑得更真切了些:“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了,我一定会努力让所有百姓都过上你口中说的好日子。”
姬云隐福了一福:“那小女子就先谢谢官家了。”
官家还待说什么,听到官家来了吕府赶过来迎接的吕大相公到了。
吕大相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看向吕夫人,吕夫人朝他微微摇摇头。
两人之间颇有默契,吕大相公见此便知道无事。他向官家见礼:“见过官家。”
官家见了吕大相公,道:“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大相公商量,所以才突然来了吕府。”
吕大相公做了个引路的手势,“官家请随老夫去书房。”
……
官家一行人走后,吕夫人带着姬云隐继续往吕世东的院子走去。
有了刚才那一出,吕夫人对姬云隐又真心了两分。她问姬云隐:“你和夜副指挥使认识?”
原来夜北行是殿前司的副都指挥使啊,那可是正四品的官职,非官家亲信绝不会任命。
他才只有二十几岁吧?这么年轻就是正四品官职,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姬云隐心里一边想着,嘴里却在回答吕夫人的话:“我们也不能算认识,只是在他追捕犯人时正好遇上,当时有点误会。”
姬云隐不好将夜北行为了捉拿犯人不顾她性命一事到处宣扬,因此只含糊说了一句。
其实从刚才的对话中吕夫人也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现在见姬云隐不曝人短私对她又高看一分。
……
吕世东的院子在吕府一隅,不过光线很好,如今这个季节还有温煦的阳光照进来。环境也很好,既不潮湿也不太干燥。
院子也很用心地打理了。
院中一个角落栽种了高大的樟树,院子一侧种了四季海棠等鲜花,看着就朝气蓬勃。院子还搭了一个绢篷,绢篷里养了好些盆不同的兰花。
姬云隐笑道对吕夫人道:“我看这绢篷的颜色尚新,怕是不久前换过的吧?”
“是啊”,吕夫人在心里夸了一句姬云隐细心:“绢不耐日晒雨淋,隔断时间就要换新的,我们也试着用过其它的布,但都没有这种绢利于兰花的养护。”
姬云隐在心里算了笔帐,如果隔断时间就换绢布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姬云隐不知道吕府其他公子的院子是什么情况,但在她看来,一个庶子的院子能被照顾成这样,足见嫡母宽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