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府与姬府相比,面积差不很多,但是位置就差了不少。吕府在鼓楼附近,出了保康门。
吕家虽然是几代为官,但真正显赫还是吕大相公的叔父成了太子太师之后。
而那时离皇宫近、位置好的宅院都被开国皇帝赏赐给当时的近亲宗室或开国功臣了,因此到了吕大相公这里,哪怕官家再倚重他也变不出更好的宅院了。
吕大娘子并不是吕大相公的嫡亲堂妹,吕大娘子的祖父与吕大相公的祖父才是亲兄弟。但吕大相公对族人颇多照顾,因此吕大娘才常常以吕大相公的堂妹自称。
吕府的正堂内,吕大相公的大娘子马氏高坐其上,她的下手坐着吕世东的亲生母亲王姨娘。
马大娘子是官家亲封的正三品夫人,但她出身比之吕大相公更显赫。
马家是合淝第一大家族,马家出了十几位官员,吕夫人的父亲是正一品太子太保。
吕夫人虽已年近五十,但仍看出年轻时姿容不凡。
吕夫人对吕大娘子的态度虽然不至于冷淡,但也说不上热络。她不是很喜欢吕大娘子的为人。
吕大娘子将一个盒子拿出来对吕夫人道:
“阿嫂,这是我特意去云萃阁挑选的,说是海外的红宝石,我看着喜庆便买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吕夫人淡淡地道了谢让人收了,随后目光看向姬云隐。
这个姬三姑娘看上去温良恭顺,不过行为举止间倒是很得体,既不畏缩、也不木讷,更没有轻浮莽撞之举。
这样的人只怕也不是真温顺。
只是,吕世东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她也懒得管这么多!
吕世东重病,他的生母王姨娘听信一游方道士的话说冲喜才会好。吕大相公心疼自已的儿子,便答应了王姨娘冲喜的要求。
至于冲喜的人选并不是非要姬云隐,是吕大娘子想和吕家的关系更紧密一些才主动提出让姬云隐嫁过来。
王姨娘也在打量姬云隐。
姬三姑娘看着倒没什么不妥,只是身份配不上吕世东。
如果是以前,王姨娘肯定不会同意姬云隐嫁给吕世东,可现在吕世东危在旦夕,好人家的女儿没人愿意嫁过来,姬云隐便成了愿意嫁过来的人中出身最好的,王姨娘只能认了。
王姨娘自然更中意姬云萃,可吕大娘子怎么可能让自已的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即将死去之人?
因此王姨娘开了几次口都被吕大娘子堵了回去。
后来是吕夫人对王姨娘道:“你要是再作,姬三姑娘也不会嫁过来了”,王姨娘才做罢。
王姨娘笑着道:“我看姬三姑娘挺投缘,不如让姬三姑娘去我屋子坐坐?”
在场之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一个姨娘对一个小娘子说这样的话却很不妥。没得一个正经的小娘子去人家家里做客往一个姨娘院子去的道理。
可吕大娘子一向厌恶姬云隐的存在,她怎么可能维护姬云隐?
她对姬云隐道:“既然王姨娘与你投缘,你便去她屋子陪她说说话吧。”
既然吕大娘子都开了口,吕夫人便权当没听到这些个话。
姬云隐端坐不动。
她就算要嫁给垂危的吕三公子,也由不得别人任意拿捏践踏她。
不管吕三公子是否病危,她以后嫁入吕府就是吕府正儿八经的三娘子,是主子。怎么可能在还没嫁入吕府前,就先和吕府一个姨娘勾缠上。
以后让她如何在吕府立住?
这倒不是姬云隐看不起做姨娘的,只是世情如此。
姬云隐之前与王姨娘等人毫无牵连,自然要以自已的利益为先。
见姬云隐没有动作,王姨娘不高兴了,尖酸着说道:“哟,姬三姑娘这是看不起妾身呢!”
吕大娘子皱了下眉头,不悦道:“三姑娘,没听到我的话吗?”
姬云隐站起身恭顺地道答:
“大娘子,我是来吕府做客的,没得去一个姨娘院中陪她说话的道理。如果这事传出去,不仅姬府会被人说成谄媚,就连吕夫人都要被人说几句不是。”
吕夫人心一凛:
当今大娘娘因身份原因刚进宫时为低等妃嫔,受够了当时高门出身的妃嫔们欺压,因此她最痛恨高门贵妇在后宅横行欺压之事。
老爷虽贵为大相公但在朝庭仍有不少政敌,如果这事被有心之人利用难免又成为他修家不齐的把柄。
这个姬三姑娘之所以不想跟着王姨娘走自然是为了日后立威,但她这话却是说得毫无错处。
姬三姑娘果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样温顺老实,但她实在是个聪明人!
吕夫人拦在吕大娘子前面笑着对姬云隐道:“姬三姑娘没说错,此事确实不妥。不如姬三姑娘陪老身走走?”
姬云隐对吕夫人深深一福:“谨尊夫人之命。”
吕夫人站起身朝着姬云隐伸出手,姬云隐上前几步虚扶住她。
吕夫人笑着对吕大娘子道:“吕府是你娘家,你们自己消遣去,我就不陪你们了。”
吕大娘子连呼不敢。
……
姬云隐安静地扶着吕夫人在吕府漫步,等着吕夫人开口问话。
“姬三姑娘,你可明白今天叫你来吕府的用意?”
“小女子知道,父亲想将我许配给吕三公子。”
说这话时姬云隐语气平淡无波,既没有不满也没有怨愤,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吕夫人倒没想到姬云隐就这样毫不遮掩、平淡无波地说了出来,她以为像她们这样的小娘子说起这件事时总归有些或羞涩、或忐忑、或不满的情绪。
吕夫人不禁想起她第一次听到母亲说起亲事时她是什么心情来着?有羞涩、有忐忑、也有期待……至少不是淡定如斯。
“那你知道你要嫁的吕三公子是个什么情况吗?”
“父亲说他身体不好。不过我想着如果只是普通的身体不好,吕三公子还轮不到我高攀。”
“那你觉不觉得委屈?”
姬云隐想了想,如果她嫁进吕府,以后就是在吕夫人手下讨生活。吕夫人是个明白人,或许与她说真话更能获得她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