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行的宅子就在梁门大街上,距离殿前司军营很近,是官家赏赐给他的。
不过院子不是很大,就一座小三进的院子。院子也没有多的装饰,朴实无华。
夜北行让殿前司的其他人守在大门处,他陪着官家进了他住的第二进院子正厅。
正厅内是一整套乌木高坐家具,高椅、高几、茶案、背椅、小方桌、玫瑰椅……一整个黑漆漆的。
又冷又硬,如同夜北行的性格。
锁匠已等在正厅,见到夜北行上前行礼:“官人。”
夜北行看了一眼官家,见他点点头便将藏在袖中的盒子拿了出来。
“我这个盒子有一把暗锁,你看能打开吗?”
锁匠接过一看道:“能是能,不过得花些时间,而且这个锁只要打开就再也锁不上了。”
夜北行再看了一眼官家,官家仍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就在这里开吧。”
锁匠在正厅一隅的小方桌前的玫瑰椅上坐下,拿出他带来的工具认真开锁。
官家在正位上的高椅上坐下,有些心神不宁。
夜北行吩咐夜五送些果子过来,又打开柜子拿了一个罐子出来。
“这还是你留在我这里的团茶,不过我可不会煎茶,只会用开水冲泡。”
官家凝了心神,“还是我来吧,就你那泡茶的水平,可惜了这个好茶。”
夜北行也不和官家争辩,将茶罐放在茶案上。
官家走到茶案一侧的背椅上坐下,准备煎茶。
夜北行坐在了官家对面。
“长和,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清虚对你念念不忘,要不你娶了她吧?”
官家口中的清虚是他的妹妹赵志充,从小体弱,官家父亲最信任的道长说她想要平安长大就得送去道观。
赵志充是在道观长大的,道号清虚。
不知为何,这一刻夜北行脑中竟然闪现出姬云隐的面容,是昨夜姬云隐听木香说东西还在时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还有姬云隐看向他时那活灵活现、顾盼生辉的双眼。
夜北行将神思拉回,“我不想成亲。”
“长和,你父母之间的事情早已是往事,你不要因为他们就抗拒成亲。”
夜北行的脸冷了下来,“我姓夜,我没有父亲。”
官家叹了一口气:“他最近有没有找你?前几天他特意进宫求了我。”
“他求你做什么?要我重新认祖归宗?”
官家没说话。
夜北行知道他猜中了。
“我可和你说清楚,假若你也逼我认祖归宗的话,我撂挑子走人。我可是正儿八经被族谱除名的人,连姓氏也改了。”
官家与夜北行自小相识,知道他脾气不好,但夜北行在他面前还是保持着恭敬。像现在当着他的面说出“撂挑子走人”这样的话,那自是气极了。
“我这里倒好说,只是他也求到了大娘娘跟前,只怕这两天大娘娘会找你说话。”
“无论谁来找我都一样,当年我改姓夜时大娘娘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话已说到这里,这个话题不宜再继续下去。介于屋内还有锁匠在,两人便说起杂事。
……
锁匠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将锁打开了。
锁匠并不开盒子,而是站起身后退几步,“官人,锁开了。”
夜北行起身拿起盒子给官家,官家轻轻将盒子打开。
“夜五,带这个锁匠下去领赏。顺便守好了门。”
等到屋内只有两人时,官家才拿出盒子里的东西。
盒子里是一封血书、一枚玉佩、一份身份证明和一块带血渍的布料。
官家看完血书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夜北行安静地坐在官家身侧,不发一言。
官家颤抖地伸出手拿起那枚玉佩和那块带血渍的布料,将这两件东西放在手上摩挲了许久,最后伸手拿起那份身份证明。
看完后官家呆坐着一动不动。
夜北行也安静地陪着他。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官家才对夜北行道:“你也看看。”
官家开了口,夜北行也没有推托,看了起来。
看完后夜北行将这些东西装进盒子里,再将盒子盖好。
“之前我听宫中老人说起大娘娘不是我生母时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的不是。”
夜北行也不知道如何接官家这话,只能默然不语。
“当年荆王和他儿子之事我一直想不明白,现在才知道原因:皆因我不是大娘娘的亲生儿子。”
官家自嘲地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我再也不会因为大娘娘不喜爱我而有心结。”
夜北行岔开话题:“官家,既然卢内官在陈州出现,那你说李娘娘有没有可能也在陈州?”
官家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娘娘还有可能活着?”
“这个我也不确定,不过这个血书的字迹不是陈年旧迹,是最近才写的。”
夜北行之所以说不确定是因为拿着这个盒子的卢内官死了,是被人追杀而亡。既然杀他之人能追杀他、也很有可能杀李娘娘。
官家也醒悟过来。
“我这就回宫去问小娘娘,假若这件事是真的,我一定要将娘娘接回。”
夜北行提醒官家:“在大娘娘知道这件事情之前,你最好先取得吕大相公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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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来,姬云隐只看了一半的产业。尽管如此,她还是累得不行。
回到马车上,白老夫人问姬云隐:“看了一天,你有什么想法?”
姬云隐在白老夫人面前不会掩饰,她懒懒地歪坐着,一点也没有闺阁女子的端庄。
“除了辛苦和累我没有其他想法。”
白老夫人轻轻拍了姬云隐一下,“和你说正经的,别没个正形。”
姬云隐这才略略坐直了身体道:
“我之前将云染坊、云锦坊的利润总数和其他同类型的作坊比较过,云染坊和云锦坊的利润都不低,我以为纺织行业很好赚钱。
可我今天看了后才知道:纺织行业不容易赚钱,印染行业虽然好点但也不容易赚钱。”
白老夫人好奇道:“每个行业想要赚钱都不容易,但你为什么这样想?”
姬云隐道:
“云锦坊从总数看利润是不低,我以前以为只是个几百人的作坊,根本没想过是一个近千人的作坊。
这么多雇工、这么多织机一起累加起来才得这些利润,如果把投入的总钱数和它所获得的利润比,那就真的不能算容易赚钱了。”
白家虽然经商多年,但最早开始的就是纺织行业,后来累积了资金后再办了几个瓷窑制瓷。
这两个行业都不是那种利润率很高的行业,但是都是当下需求最大的行业,他们只觉得赚的钱数不少,还真没有细细思考过投入与回报这个问题。
白老夫人深思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