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主任，咱们不是签的有生猪收购的合同吗？队里这大半年为了养这些猪费尽心思，自己不吃不喝也要把它们喂饱，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交待，现在这猪也养得差不多了，个个大肚子大屁股，你看啥时候有空过来拉走？”
钟主任在电话这头皱眉，这年头农民说话这么不羁的吗？
“哎呀老乡啊，这可真是让你们费心了，咱们当时说好的，可不能低于一百五十斤，你们那些猪都够重量了吧？”
大队长说起队里养的猪那是千好万好“我们乡下人实在，说了不低于一百五十斤，就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甚至没有一头低于一百七十斤。”
钟主任这时才重视了起来“咱们当时可是说了至少要卖给我们三分之二的，我知道咱们队里养了三十头猪，也就是有二十头要卖给我们，只不过……”
“只不过啥？钟主任有啥直说。”
“你也知道我们要自己出运输车和司机，来去一趟光路上就要一周的时间，这油费和人工费都不少，所以价格上要是太高的话，我们负担不起。”
大队长四十多岁的人了，在电话这头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正好，我这边虽然养了三十头，但刚好有几头怀孕了，这数量上也满足不了三分之二。”
“不足三分之二是多少？”
“十八头。”
“王大队长，咱们当时候可是签了承诺书的，你这让我没法和下边人交待啊，都等着盼着吃上一口肉呢。”
“那你说咋办？我总不能不交任务，队里辛辛苦苦养的猪也不能让他们一口都吃不到，还有，钟主任，咱们得快点说，电话费贵着呢。”
钟主任自得的笑着“咱们出版社适和印刷厂一起的员工都上万了，十八头猪真不够分，但是我也知道，你们养猪也不容易，这样，还是先前说的那句话，你价格上别太高了，这样我也能帮你说上话，咱们就按肉联厂的价格再低上三毛怎么样？”
大队长正想说你这也太低了，电话突然传来忙音，他低头一看，书记的手给他把电话摁掉了。
大队长一脸懵“不是，领导，啥意思？我这正掰扯呢。”
书记恨铁不成钢的喷他“掰扯啥啊掰扯，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你卖的猪肉，香喷喷的猪肉，还真怕他不要你的？他就是不要你也不用担心，整得跟求他似的，平时在我这那个无赖劲去哪了？在别人面前倒会装孙子，你给我滚一边去，等会我来接电话。”
大队长和书记是面对面站着的，书记一激动那口水喷得他满脸都是，不过他也反应过来了，刚刚一个没注意，就被那钟主任带节奏了。
他有一点好，能听进去好赖话，自己不行不硬掺和，这时候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去。
但他有点不放心“书记，你把电话突然摁掉了，他还会打过来吗？”
书记把电话挪了个位置，坐在自己的办公桌面前，好整以暇的喝着杯子里有点凉的茶水“你急啥，这个时候他肯定比你急。”
书记说得没错，钟爱国也被突然挂断的电话搞懵了，他拿着话筒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刚才自己说了些什么，没啥不该说的吧？这就得罪人了？
他把话筒放回电话之后就这么坐在位置上，工作也不处理了，就看着电话，心里在琢磨，是不小心挂断的还是故意的？
这时电话又响起了，钟爱国脸上浮起一阵轻笑“喂，王大队长，不是我说，就算……”
电话那头不得不打断他的自话自说“……钟主任，不好意思，我是小吴，我有点事找您谈谈，您看您现在有空吗？”
钟爱国木着脸“没有，不谈。”
说完“啪”的一声就挂了。
恼羞成怒的钟爱国盯着电话，心里不服气却又忍不住担心，听说乡下人特别较真，他说的比肉联厂低三毛确实是砍太多了，不会真的就不卖了吧？
虽说签了什么承诺书，但这又不是真的牢不可破，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自己也不可能跑老远去求证。
他自己在那琢磨了好几圈，其实也才过去了几分钟，但他已经不住的用手指敲击着办公桌，这正是他心里着急的表现。
又过了会儿，他忍不住了，拿起电话打了回去。
而这边办公室里，书记满脸的惬意，一点不着急，大队长在他的影响下也还算镇定。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响了。
大队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书记用眼神制止了想要接电话的大队长，自己慢悠悠拿起话筒“喂，这里是新县公社，请问找哪位？”
这头钟主任“……您好，我找红林生产大队的大队长。”
“哦，他呀，有事刚走了，你有什么可以和我说，我是公社书记。”
“书记你好，额，我正和王大队长说到他队里十八头猪的价格呢，这，这人都走了，我还怎么谈？”
书记依旧语速缓慢“哦，价格呀……”
大队长及时比出一个七和一个二，书记看了一眼“他和我说过了，八毛钱一斤，不论部位，按整只卖。”
大队长一个脚滑，连忙扶住桌子，书记这啥眼神，他明明比划的是七毛二一斤。
钟爱国“……书记，您别开玩笑了，八毛钱一斤我还用得着跑这么远买吗？”
书记老神在在的回道“这也没比肉联厂贵呀，咋的？你要下边的农民兄弟赔本卖给你？”
“哎哟，可不敢，书记，我可没这意思，但咱们也得实际点不是，这个价我也说不动印刷厂出人出车，再少点，书记，您也得体恤我们工人同志啥都要花钱买的艰辛不是？”
书记“七毛八？”
钟爱国“……”
这也就是对方是个公社领导，但凡还是那王大队长他非好好喷他一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