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不到十分钟,就见老太太回来了,后头跟着一位提着布包的大娘。
“大妹子,可算来了。”那位大娘将包裹放在桌上就急着看背篓里的红薯。
“这是今年新下的红薯吧,你们大队还有吗,再多饶点给我,都按王大姐说的一毛六,我保证不还价。”
“大娘,我们大队去年开了几亩荒地,为了养地才种的红薯,收成也不好,一家才分了几十斤,咱们乡下得票不容易,想买点东西只能亏自己的嘴,这已经是全部的了,再多真没有了。”
“那好吧,剩下还有100斤是吧,我都要了。”她一脸可惜的说道“下次你再有粮食,记得还来找我们。”
接着,她打开包裹,她拿起上面那块布,白底印着黑色线条格子,格子里填充蓝色的土布“你看下这块布,多厚实。”
方岚拿起这块土布,确实很厚实,就是上面的色块印的乱七八糟,都不在该在的地方,打开来估量着至少有15尺,可以做床被子,再做一条床单。
剩下的布料,不是色没染均匀,就是棉线拉断了口,都是有问题的,但说实话,只要手巧一点,完全不影响做成衣服。
除了那块土布,她还选了一块藏蓝色的平棉布,上面每隔半米就有一处小口子,这块布有10尺,可以让大姑帮她做两条裤子再加一件上衣。
她自己原本的旧衣服虽然打着很多补丁,但这会大家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尤其是农村,完全不见怪,她下地不就得穿旧衣服。
“大娘,我要这两块布,供销社的布带票要四毛五一尺,您这个我出三毛五成吗?”
“成,这两块布一共25尺。”
“好嘞,布钱一共八块七毛五,100斤红薯是十六块,抵了之后,您再给我七块二毛五就行了。”
双方都满意的买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方岚就背着布料去了供销社。
去供销社干嘛呢?去花刚赚到的钱。
最后走出供销社时,她背篓里多了一个搪瓷盆,一双雨鞋,两双薄袜子两双厚袜子,五尺细棉布,一斤鸡蛋糕,一斤桃酥,一瓶酱油,一两油灯,三斤手纸。
这下,她兜里除了全国粮票,就只剩下四两普通粮票,钱也只剩下八块七毛七。
虽然心痛,但想着置办的这些东西,能让她下乡后过得舒服一点,她还是挺得意的。
路过国营饭店时,她想到今晚要去大姑家,十多天没见龙凤胎了,于是,把那四两两票花了,还花了一块五毛钱,买了两个大肉包子和10个杂粮馒头。
估算着大姑下班的时间,赶紧回家,忍着馋意,一口气吃了三个杂粮馒头,把肉包揣怀里,然后将要做衣服的布换了个背篓放好,再拿了一斤鸡蛋糕,一斤桃酥,和前几天买的半斤水果糖,就往大姑家去了。
……
大姑家也挺远,走到门口时天还没完全变黑,她估摸着,大姑家应该吃完饭了,就敲了几下门喊着“大姑,我是岚岚,大姑开一下门。”
大姑姚知微听到喊声赶紧打开了门“怎么这么晚过来,出什么事了?吃饭了没?”
“没出什么事,来看看石头他们。”方岚和大姑走进堂屋,这会天虽然暗了,但还没完全看不见,灯油不好买还贵,一般人家没什么重要的事都不会点灯。
刚走进去,龙凤胎就一人抱着一条腿“大姐,你好久没来看我们了,我们好想你。”
她赶忙放下背篓,一手搂着一个坐在椅子上“姐也想石头和妙妙了,在大姑家乖不乖?”
这时,大姑的婆婆李母,点了油灯端着水过来“乖,他们两特别乖,可比你表哥他们小时候懂事多了。”
她起身接过李母手里的水“谢谢李奶奶。”
大姑扶着李母“妈,我来就好了。”接着又虎着脸看向方岚“你这孩子,问你有什么事吃饭了没有也不说,你等着,我去给你下碗面条。”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方岚吓得,赶紧拉住大姑“我吃过饭了,真的,我要没吃肯定进门就说了,你是我亲大姑,我用不着你客气,李奶奶,您说是吧。”
李母听到儿媳妇要去下面条时就坐不住了,幸亏方岚拉住了儿媳妇。她连忙接过话“是呀,岚岚又不是外人。”
大姑听到这里也就没坚持,她坐在方岚旁边,龙凤胎则一边一个紧紧依偎着姐姐。
“李爷爷,姑父,还有表哥表妹他们呢?”
“爸在房里,你姑父吃了饭去厂里有事了,建强和他媳妇去他丈母娘家了,建平他们仨说是和同学一块玩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今晚就在这睡,和秀丽一张床。”
“我和姐姐睡。”妙妙赶紧拉住大姑的衣服。
“还有我,还有我。”石头赶紧出声。
方岚可没打算留宿,她松开搂着龙凤胎的手,拉过背篓“李奶奶,我弟弟妹妹住在这里麻烦你们了,我心里特别感激。”拎出鸡蛋糕“这是给您和李爷爷买的,可松软了,适合老人家吃。”又拿出5块钱一起放到桌上“这5块钱您收下,算作他们俩的生活费,以后每月我都寄过来,您别嫌少。”
李母接过一看,这哪不是好东西,没有别这更好的东西了,她笑得一脸褶子“你这孩子太客气了,这可是好粮食做的,5块钱可不少,哪里会嫌少。”见方岚这么有礼数,先前的不高兴也全无,她识趣的站起身“年纪大了,一到晚上就坐不住,我先去睡了,你们姑几个去房里聊吧。”
大姑帮李母把东西拿进老两口房里,然后和他们姐弟进了自己房间。
大姑的房间被隔成两个小房间,里面住着大姑和姑父,外面则是表妹和龙凤胎睡一张床。隔出来的房间放下一张一米五的床后,连个桌子都放不下了,她只得和大姑坐在床边,龙凤胎也脱了鞋子爬上床靠着方岚。
方岚搂着弟弟妹妹,这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见到他们,和时下大多数穷人家的孩子一样,瘦瘦小小的,脸上也不见婴儿肥,虽不至于大头小身,但一看就知道缺少营养。
她能感受到他们对于自己这个姐姐浓浓的眷恋,也能从他们两眼睛里看出寄人篱下的惶恐。
她掏出两肉包“看看大姐给你们带什么了,肉包子!”打开油纸,还透着微微热气的肉包,透过白软浸油的面皮,散发出诱人的面香和肉香,两兄妹眼也不眨的盯着肉包,不住的吸溜口水。
“来,一人一个,快吃。”方岚把包子分给两人“快吃,等会凉透了。”
龙凤胎一人捧着一个肉包子,分别递给方岚和大姑,嘴里说着“大姐先吃”“大姑吃”手直往她们嘴边凑,避都避不开。
她俩只得轻轻在包子上咬下一点点包子皮,“姐和大姑吃过了,你们俩吃吧。”龙凤胎这才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一个包子二两重,按照方岚的胃口,至少得吃5个,俩孩子虽然才三岁,但大姑家和这个年代的大多数家庭一样,晚上因为不用干活,吃点稀的,混个水饱就行,所以她俩完全吃的下。
接着方岚把背篓里剩下的东西都拿出来,打开桃酥的纸包,迅速拿了一块塞进大姑嘴里,她知道不用这种方式,大姑是不会吃的,她自己也拿了一块一边吃一边说“快吃,大姑,我特意给你买的,可好吃了。”
大姑瞪了她一眼,拿她没办法“大姑又不是小孩子,你拿回去自己吃,别老乱花钱。”说到这她又小声凑到方岚耳边“你干嘛又是鸡蛋糕又是钱的,也不和我商量一下,钱多了烧得慌是吗,我看你钱花光了,下乡怎么办。”
方岚也学大姑悄声说道“表哥表嫂他们都交生活费,我也应该交的,我又有安排,你别担心,还有啊,大姑,我这几天已经把缺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啥都有,你别再为我操心了。”她吃完桃酥拿起供销社买的细棉布“大姑,这块布给我做两套内衣,布有点不够,上面的你给我做成半截背心就行。”
大姑摸着手里细软的布料“这布做内衣穿着舒服,我知道了,那这块布是打算做外衣吧。”她拿起另一块布,见到上面零星的破口就知道是瑕疵布,她甚至还知道是自己纺织厂出来的,忍不住又瞪了一眼方岚“长本事了哈,还能换到纺织厂的瑕疵布,比我这个在纺织厂上班的还厉害。”
“哎呦,大姑,你说什么呢,我可不知道这个厂那个厂的。”她揽着大姑的一只手撒娇“大姑,你帮我做一件长袖上衣两条裤子,时间有点紧,30号之前得做好,要辛苦大姑了,来,大姑,吃块糖。”她给自己喝大姑一人剥了一颗糖“甜不甜?”
“谁跟你你你你的,没大没小。”大姑对侄女的亲近十分受用。
“大姑,这糖你别收起来舍不得吃,记得给表哥表弟秀丽他们都吃,平时她和表哥表弟没少疼石头他们,石头、妙妙,你们说对不对。”
“对,表姐疼我们。”两兄妹异口同声的回答。
大姑笑着摸了摸妙妙的头“对什么对,你们知道什么是对吗,吃完了快下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估计平时龙凤胎也是这个时候睡觉,这会包子吃完,两人已经频频点头,只是他们舍不得姐姐,于是强撑睡意,都不肯主动去睡,这会大姑发话了,俩人只得乖乖听话。
龙凤胎睡下后,大姑从里面房间拿出一沓钱,和一沓票“岚岚,这里是五十块钱和五斤全国粮票,你拿好,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你千万要小心,能不冒险就别冒险,穷点苦点都没事,只要人好好的。下乡后别害怕,有什么事情给姑写信,来不及就打电话,有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世上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遇事别慌张,解决不了告诉姑,你还有表哥呢,我让他们给你撑腰。”
方岚眼眶一阵酸涩,她没有推拒,接过钱和票后她紧紧的抱着大姑“大姑,谢谢你,有你做我大姑真好。”
“咱们岚岚今天嘴真甜,大姑也谢谢你,谢谢你成为大姑的大侄女。”
方岚忍不出笑了出来“大姑,你这么会说话,姑父知道吗?”
大姑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咋什么都往外说。”
这时,房门口传来声响,姑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