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玉回到别院的小屋,叶悦已经为她准备好了点心。
嘉玉看着那白柔柔的软糯糯的小点心,觉得开心了许多,尝了一口,果然很甜,她笑着对叶悦说道:“辛苦啦!”
叶悦见她喜欢,也心生欢喜,道:“只要长史喜欢,奴婢就不辛苦,日后奴婢一定多学些糕点,做给您吃!”
“嗯”,嘉玉温柔看着她,却明白自己不会与她待多长时间了。
叶悦却忽然从她脸上发现了一些痕迹,这些天来,她与冼长史日日接触,冼长史若是伤心,她必能看出一些端倪。
“长史,您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嘉玉没想到她这么细心,扯了个笑容,便道:“没什么事,叶悦,我突然想自己动手做些糕点。”
想了几秒,她又有些遗憾地补充道:“可惜,这里怕是没有那种花。”
嘉玉忽然想做些樱蒲花糕,但此处应该不会有樱蒲花吧!
“长史,您不妨把那花样画给我,我帮您去问问老衲,说不定会有呢?”叶悦想让嘉玉开心起来,便提议道。
“好”,嘉玉笑着点点头,“给我拿笔墨来吧!”
“嗯。”
叶悦很快拿来了全套的笔墨纸砚,嘉玉在脑海里细细思索了会,然后将樱蒲花的模样勾勒了出来。
“好了”,她将纸样递给叶悦。
叶悦看着栩栩如生的花朵,道:“长史,那奴婢先去问着,您先休息会吧!”
此时已近黄昏,叶悦刚走出去便与珫珮撞了个正着。
“见过陛下!”她立刻行礼道。
嘉玉也赶紧走过来行礼。
“怎么了,这么急?”珫珮示意她们平身,然后瞄了一眼叶悦手中的宣纸。
“陛下,是臣女让叶悦去为臣女寻花。”嘉玉答道。
叶悦立刻呈上画作,然后道:“是,陛下,冼长史让奴婢去寻此花。”
珫珮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花,心中一震,樱蒲花?这不是阿遮此前做过糕点的花吗?
“去吧!”他不动声色地将叶悦打发出去,然后走进小屋,坐在茶桌旁。
宫女立刻为他倒上茶水。
“过来坐吧!”珫珮向嘉玉示意。
嘉玉顺势坐在他对面的木凳上,珫珮挥手让宫女们出去。
“陛下怎么来我这了?”嘉玉疑惑地问道。
“朕听闻今日你与玄王妃起了冲突,还伤了人,便来看看你是否有事。”
“哦,臣女无碍,劳烦陛下费心了。”
“嗯,无碍便好”,珫珮停了一秒,还是开口道:“刚才那花,是什么?”
“樱蒲花”,嘉玉大方地说道:“我母亲以前很喜欢。”
“可有什么用途?”
“母亲以前拿它做糕点给我吃。”
“樱蒲花糕?”珫珮轻皱眉,试探性地问道。
“嗯,陛下,你知道吗?怎么了?”嘉玉发现珫珮的不对劲,试探性地问道。
“以前,阿遮也会做樱蒲花糕。”
“…这想来也合理,苏宫主的父亲在殷华宫中栽了很多樱蒲花。”
“可她说,这方子是在藏书里找到的,朕觉得这件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正常。”珫珮开口道。
“你不觉得你们俩长得如此相似,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吗?”
“可我,是大梁的公主啊,我的父亲是大梁皇帝羲璟,母亲是晋国的斛律郡主,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
“阿遮从小就没见过她的母亲,但她曾跟朕提过,她父亲藏着一张女子的小像,唤作言言。”
“言言…?”
嘉玉吃惊地开口道,眉头紧蹙。
“我的母亲叫斛律言…不,不可能…”她摇了摇头。
“朕也觉得太过奇怪,但想来确实没有这种可能性,斛律郡主是梁国的先皇后,只有你一个孩子。”
“对…”
“行了,朕先回去捋捋思绪”,珫珮觉得他们俩人讨论不出什么,又叮嘱道:“若是她的人来找你,记得跟朕说。”
“嗯!”嘉玉起身,目送他离开。
待他一走,她就跌坐在凳子上。
苏芩,苏幕遮…苏白卿…言言…斛律言?
凰乐叫过自己很多次苏芩,少宫主,苏白卿的女儿…
不会吧…怎么可能…
嘉玉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不可能的念头,摇摇头,不,不会的,根本不可能。
嘉玉不想再去想这些事,她心中盘算着,还有两日,苏幕遮的人就要来带她走了。
想到今日玄武冰冷又决绝的背影,叠加上这繁杂的思绪,嘉玉觉得十分烦闷。
不待叶悦回来,她一个人取了小酒,往屋外的庭院里走去。
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个没有人的地方,嘉玉就这花坛边上坐下。
此时,天已逐渐变黑,月亮升上了星空,发出莹润的光泽。
嘉玉看着手中的酒,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喝过了,饮些小酒应该没关系。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杯接一杯。
看着天上的月亮,她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心中的悲伤慢慢溢了上来。
玄武刚好与众大臣商量完事宜,准备回到居所,为了方便挑了一条小路,没想到恰好碰见嘉玉。
他看着她,一个人坐在花坛边,瘦削的身影穿着蓝色的外袍,如瀑般的长发顺着肩膀滑下,更显孤寂,白皙精致的脸庞有些微醺的痕迹,漂亮的眼睛里全是伤痕。
他的心里没来由地抽疼了一下。
不敢被她发现,他绕到花坛后,却正好听见她唤他。
“玄武…”那熟悉的清冷的嗓音带着些许柔和和娇媚,却又有些无奈和悲伤。
玄武顿住脚步,扭头去看她的背影。
“一个人在这,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他低语道,干脆坐下,二人之间隔着花坛,背对着。
嘉玉并不知道玄武在,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口中喃喃,自言自语道:“玄武,你知道吗,其实我能够理解你。”
“我的母亲,也是被人陷害,被她心爱的男人杀死。”她扶着胸口,回忆起最不愿触碰的往事。
玄武皱眉,安静地听她说。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吗,我也痛恨自己的懦弱,我不仅没有替她证明她的清白,还被她们欺负成这样。”
“玄武,可我真的好舍不得你…”
嘉玉放下酒杯,低头,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滑下:“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面对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玄武靠在身后的花沿边,头微微后仰,神色不明。
嘉玉没有再说话,玄武见她已然醉了,起身走到她面前。
嘉玉抬头看他,月光下,她看不清他的脸。
“玄武…”她伸手去拉他。
玄武任她牵住自己的手,嘉玉顺势站了起来,靠在玄武肩上,无声地哭。
玄武站在那,任由她靠住自己,却并不扶她。
良久,他扶着她坐下,单膝蹲在她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看着那双通红迷离,还攥着泪水的玻璃色双眸,她那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些许泪珠,瞳孔中倒映着他的面容。
“羲嘉玉…”他缓缓开口,看她会有何种反应。
嘉玉的眼中没有别的情感,没有玄武预想的疑惑不解。
因为羲嘉玉就是她。
玄武替她擦掉眼泪,缓缓吻上了她的唇瓣。
嘉玉闭眼,回应着他。
风轻轻地吹,只剩下他们。
良久,玄武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他放开嘉玉,慢慢站了起来。
嘉玉随着他站起来,伸出双手,委屈地说:“玄武,再抱一抱我吧…”
玄武看着她,却推开了她的手,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要。”嘉玉抓住他的手,“玄武…”
玄武扶过她,点了她肩上的穴位,嘉玉随即睡了过去。
他抱起她,回到了嘉玉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