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说完后,轻轻地的转了门上把手,只听见'咔嚓'一声响起,他一把推开了院门,信步朝着院子中的客厅走去。
陆景年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跟在玉衡的身后,此时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既开心又害怕,开心的是马上就能见到他的儿子了,害怕的是,秦朗会不会认他这个父亲,毕竟这二十八年来,自己一直以为他早就化成了黄土,从来就没尽到过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
陆景年觉得自己,就算是在面对生死的瞬间,也没有此刻害怕。
玉衡走到客厅门口,他伸手摁了一下门廊下的开关,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整个客厅立刻亮了起来。
柔和的灯光洒在宽敞的客厅里,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温暖的气息。
陆景年目不转睛地盯着玉衡,看着朝着左手边的第一间房间走去,只见他抬起右手,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三声,然后又放低了声音,对着里面的人说道,
"秦朗,我知道你醒了,出来吧,你等的人来了。"
玉衡虽然理解秦朗的心思,可是他本身就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人,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委婉的表达,干脆直截了当的切入主题。
屋内的秦朗,确实是醒着的,他在那两人离院子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就被惊醒了。
秦朗原以为是庄园里那些巡逻的玉家人,可是他躺在黑暗的房间里,五感变得比平时还敏感,他听得出,向他院子走来的两个人,战力都非常高,至少以他的战力,无法辨认出来人的实力。
等到来人在自己院子门前停下来,并且来回踱步的时候,秦朗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心跳声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明显。
他在等着门外的那个人走进来,只要他进来,自己就会推门出去。
可是秦朗起身走到窗前时,那人还是没有推开院门,这让本来激动的秦朗,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一样,刹时间,他满怀希冀的目光变得暗淡无光,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重重的倒在身后的床上。
秦朗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脱离了他身体一样,他似乎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他真的没想到,再过两年,自己就步入三十岁了,现在还会因为'父亲'这个词,再次落泪。
秦朗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片段,都是他小时候秦毅对他的毒打,对他的冷漠,对他的鄙视,那些画面让他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得痛不欲生。
尽管他十七岁就跟着胡月到了凌家,凌志作为继父,对他真的没话说,可是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秦朗也会想着,为什么他就不被他的亲生父亲喜欢呢,这个问题一直伴随着,直到去年他的母亲………
准确的说,应该说是他的养母胡月,告诉他,秦毅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秦朗对于父爱的渴望,再一次复燃了起来。
可是当他知道陆景年是自己的生父时,又听到玉衡前辈说,如果他父亲知道这个消息,肯定非常高兴,因为他对自己的出生,是期盼的,是欢喜的。
可是他等了十天,并没有见到玉衡前辈说的,知道消息后就会立即赶过来见他的父亲,再加上那人明明就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前,却迟迟不肯推门进来,让秦朗本来就低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秦朗翻了个身,他把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试图把外界的声音都屏蔽了起来,想借此来保护他那脆弱敏感的心灵。
"秦小子,你听到了没?"
玉衡喊完秦朗之后,久久没听见动静,他又继续抬手,用力的在门上敲了三下。
敲门的声音把秦朗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侧耳倾听片刻,知道那人正站门外,和他只有一门之隔,他不知道,自己打开这扇门之后,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是自己期盼已久的父爱,还是又是一位冷漠到极致的生父呢?
秦朗再怎么不愿意,这扇门,今夜是必须打开的,他知道,拖延时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面对,不管好坏,都能给自己一个交待。
而门外的陆景年,见里面的人久久没应答,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他盯着那双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他的表情,仿佛是要把门板盯穿,然后透过门板,窥探到里面的人。
就在玉衡抬手,准备敲第三次门的时候,红棕色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陆景年和秦朗的眼神四目相对,父子俩的眼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们在血缘上虽说是亲父子,然而这二十八年,却一次面都没见,二人眼神接触的那瞬间,他们彼此的眼中都充满了期待。
尽管看起来二人的期待有所不同,但是本质上又相差无几。
常年冷漠对陆景年,试着扬起自己的嘴角,唇边的微笑看起来有些滑稽,却又带着些许的辛酸。
他向前走了一步,缓缓地伸出手,仿佛是要触摸一下秦朗的脸,可是当他的手离秦朗的脸只有几厘米时,陆景年的手突然停下了,就那么停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
秦朗惊讶的看着陆景年,发现不仅仅是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嘴唇,他的身体,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秦朗迟疑了片刻,然后轻轻地往前探了一下脑袋,就是这么一探,他的脸就凑到了陆景年的手心。
陆景年碰到秦朗的那一秒,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就在这一瞬间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