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明白这种感受。
刀没扎进自己心口，别人总会建议没在意，总要劝着要放下仇恨。
放下仇恨、怨怼怎么可能这么简单随意？
“你对他们有感情吗？”
霍时越给她倒了一杯酒。
酒液晶莹剔透，浅浅地倒映陆晚的脸。
像杯中窥人。
“不能说没有。在商界和成年人的世界里，利益最重要。因利益而起的合作、婚姻，反而更牢靠。所谓的情感罗嗦又麻烦，还容易遭遇背叛。”
陆晚不喜欢用酒精麻痹神经，更不喜欢酒的味道。
人生已经够苦了，何必再自讨苦吃。
今晚，她却格外的想喝。
仰头喝干了杯中酒。
酒液划过喉管，洒脱地放下酒杯。
“霍总，你给人的感觉很高高在上，哪怕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我还是没有亲近感。但，也可能是那张结婚证，你又让我觉得你不是外人，可以让我短暂的依靠。”
“我不能说我过往的生活有多苦，我从他们身上得到的爱本来就少，对他们本身也没期待。又因为从小就是个学霸，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与崇拜。这种互补，让我对他们的期待更少。”
“从我个人的角度看，他们只要不在我面前出现，我就无所谓。真实情况是，不可能。他们既不给我爱，也不打算当个像样的父母，却想从我身上得到大量的便利。我不愿意配合，他们就能把世上最恶毒的话用来对付我。”
霍时越知道她不是抱怨。
只是想找人听一听她的想法。
像陆晚这类一个人走过来的人，她绝大部分时间都不需要别人给她什么引导。
被刺激狠了才会小小的透露内心的想法。
霍时越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目光始终停留在陆晚的脸上。
“你心里清楚用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们不缠着你，你奶奶承担得起你跟陆史他们绝裂的后果。”
陆晚缓缓点头。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霍时越的脸。
霍时越突然手痒，轻轻摩挲她的软发。
发丝乌黑，柔软。
如上好的丝缎。
像有磁力一样紧紧地吸住他的手。
宽敞的客厅顿时狭窄得只剩下他们所处的沙发。
空气迅速收缩，紧紧地将两人包裹。
霍时越向来没有情绪的黑眸，升出涟漪。
他是行动力强的人，心动就行动。
他的大手下滑到陆晚的后脖梗，微微一施力，她便撞进他的怀里。
陆晚的鼻间全是霍时越的气息。
温暖而宽厚。
仿佛在这个男人的怀里，世上所有的恶意都消失。
他能给她片刻的安宁。
陆晚轻轻环抱住霍时越的腰，轻轻叹了口气。
霍时越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害怕对我产生感情？”
“嗯。”
“陆晚，我难得相信一次缘份，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能不能鼓起勇气爱上我？”霍时越捏住她的下巴，半哄半强迫地把她的脸抬起来。
陆晚的眼中难得出现了慌乱。
霍时越的眼中带上了笃定，“你渴望感情，渴望有爱你的亲人。你能不能用你的魅力和努力征服我？你没正经的谈过恋爱，更没有为谁彻底的动过心，愿不愿意为我试试？我也想看看，我能多爱一个人。”
陆晚微微张嘴，向来清明的脑子难得出现了短路。
霍时越的话，她每一个字都能听懂。
但，理解不了。
突然。
唇上传来温暖的温度。
霍时越的脸已经近到她能看清他的长睫毛。
一个男人的眼睛怎么能这么好看，睫毛怎么能这么长？
“闭上眼睛。”
霍时越温声命令。
陆晚听话地闭上眼睛。
陆晚回过神时，已经躺在床上了。
如果不是嘴唇有点辣，她都以为刚才在客厅里发生的事是她自己幻想。
陆晚点开她和傅愿、黎林三人的群，想发点什么。
删删减减，最终什么也没发出去。
她还是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不愿意跟别人泄露半点。
她从小就有一个想法，所有的好事，一旦说出来，都会变成坏事。
她和霍时越，她不想以悲剧收尾。
陆晚放下手机，瞪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才有了睡意。
*
陆晚再醒过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她一脸懊恼，给她奶奶打电话。
陆老太太的声音里还带着笑，“乖宝，你醒了？时越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你安心休息。”
“他去接你？”
“是啊，说你昨晚太累了，起不来，他和司机过来接我，还跟陆史夫妻说了一些话，让陆史两个人变得很乖巧听话。”
陆老太太叹口气，“晚晚啊，是奶奶老糊涂了，没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陆晚：“陆朝怎么样了？”
“专家会诊过了，还要在医院观察几天，刚才已经醒了。这些事是他们一家三口自己作的。明知道黄琳琳怀孕，还跟她打架，还把人家打到流产，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陆老太太想想就来气，“这事时越没处理，就等陆朝他们自己处理。这几个一遇事就想把事都推给你，让你解决。你要拒绝，他们就拿最恶毒的话来骂你，也不知道你上辈子刨他们祖坟了，让他们这么折腾。”
陆晚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连陆老太太什么时候挂电话都没留意。
她下楼时，霍时越正好从外面进来。
两人隔着大半个别墅对视。
突然，陆晚尖叫一声，捂着胸口跑回房间。
霍时越眼底划过浅浅的笑意。
悄悄把她穿吊带睡衣裙的样子藏在心里。
肌肤温润，如牛奶般丝滑。
落在阳光里，像镀上了一层暖光。
陆晚习惯了睡觉不穿内衣，太有束缚感，也不健康。
学医的人其实不太在意这个。
怎么看都是肉和脂肪，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霍时越的面前，就觉得害羞。
她换了一身衣服，重新下楼。
“我奶奶刚跟我说了，谢谢你。”
“我要是不去，不只是陆家人骂你，连媒体都会多嘴。”霍时越递给她一杯牛奶，“霍太太，你的处境真的很堪忧啊，无论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有一堆人等着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