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眼睛一亮，手上的动作没停。
脚的主人似乎觉得痒。
想躲，又没力气躲。
陆晚下意识地抬头。
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眼里藏着困惑与茫然，单纯地像个孩子。
陆晚惊喜地凑近霍时越，向来没有多少表情的脸，难得露出惊喜的笑容。
“霍先生，你醒啦？”
霍时越无声地注视她。
漆黑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陆晚的脸。
“你别紧张，你现在的情况是正常的。”
“跟着我的节奏慢慢呼吸。”
她从从医学院到进入医院工作这几年，见过不少植物人中途苏醒。
由于引导不好，很多人只能短暂的苏醒，又陷入沉睡。
因为这不是病人真正的苏醒，只能表现他在好转，并不是下一刻就像正常的病人恢复所有的意识。
霍时越下意识地跟着她的节奏呼吸。
目光一直停留在她大大的笑容上。
纯稚如孩子的眼睛，渐渐有了情绪。
门外。
霍老太太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哭声打扰房间里的人。
陈妈搀扶霍老太太，也很激动。
这是小少爷昏迷半年后，第一次睁眼。
霍老太太颤巍巍地回房间。
关上门后，才敢放声大哭。
“我的时越，终于醒了，呜呜呜……”
陈妈给霍老太太拍背，“小少爷醒了，咱们的苦日子就结束了。这是天大的喜事，您怎么哭了？”
霍老太太哽咽，“小晚真是我们霍家的福星。她一进门，时越就醒了。老天爷保佑啊。”
“就是苦了少奶奶，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好喝好，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么熬。”
霍老太太闻言都忘记哭了，小跑进房间。
陆晚还在给霍时越按摩。
“小晚，你对时越好，奶奶感激你，你也得顾及自己的身体，别把身体给熬坏了。”
“我没事，以前科室里有重症病人的时候，我们也经常二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
陆晚不是客气。
这个时候需要有人持续地给霍时越按摩，也得多陪他说话，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清明。
对他的康复会更好。
“我能做什么？”霍老太太觑见她眼底又重了的青黑，心里不落忍。
“您陪他说说话。”
霍老太太坐下，用绣帕给霍时越擦额头上的汗。
笑中带泪。
“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是奶奶为你挑选的媳妇儿，好看又善良，是个极好的人。”
“你别着急，慢慢来。奶奶和小晚能撑得住，你一定要好好的。”
霍时越注视着眼前一老一少，试着牵动嘴角。
动作很细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
霍老太太全程盯着霍时越，没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陆晚闻言鼻子发酸。
曾经，陆史和凌月梅嫌弃她是个女孩，从她一出生就把她扔到乡下给奶奶。
奶奶不嫌她。
反而因为她没有父母的疼爱，最宠她。
奶奶怕她爸妈不给她上学，偷偷给她攒学费，病了也不肯去医院。
她当医生最简单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帮奶奶治病。
再加上，学医有补贴，申请助学贷款也比其他院校容易。
如果昨晚不是霍老太太在车上，她绝对不会上车。
陆晚感觉肩膀一沉。
她的思绪断开，抬头。
霍老太太笑道：“好孩子，你先去睡一觉，这里有奶奶看着。等你睡醒了，再来换我。”
陆晚没有拒绝，调了闹钟就到隔壁睡觉了。
*
一整个晚上。
陆晚和霍老太太轮流守着。
陆晚又用很烫的水给霍时越擦了一遍身体。
细白的手上，被烫了几个水泡。
她搓的力道很大，把霍时越的整个背、手、脚都擦红了。
血液被迫加速流动。
霍时越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能简单地抬手抬脚。
肌肉没力，只能虚虚的抬。
对霍家人来说，已是天大的好消息。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霍老太太让顶级的医疗专家过来做全面的检查。
陆晚见到几位在医疗人眼中堪称顶级大神的专家集体出现在霍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霍家的影响力。
对于她这种小市民而言，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专家们做了精密的检查后，下了定论。
霍时越完全醒了！
陆晚和霍老太太虽心里有数，听到专家笃定的宣布，她们还是激动了。
所有人都退去。
房间内，只剩下霍时越和陆晚。
霍时越的意识是从陆晚出现时开始的。
她在他床边说的所有话，他都听到了。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像羽毛，也像锋利的刀剑。
劈开黑暗与混沌。
“奶奶给了你多少钱？”
他的声音喑哑。
“她承诺给我2000万+一套房子。”
霍时越吃力地点头。
“款项这两天到你的账户上。”
“谢谢。”
陆晚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没看到霍时越的眼睛，她才觉得空气里那股巨大的压迫感消失。
她躺到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她今天大夜，现在不睡，晚上真熬不住。
霍老太太送专家离开就回来了。
霍老太太看到霍时越还清醒，又哭了一场。
霍时越给她擦眼泪，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病人的虚弱。
“车祸的真相是什么？”
霍老太太避而不谈，“你刚醒，身体要紧。”
“您知道是谁，还是不敢查？”
“时越……”
霍时越定定盯着霍老太太。
话锋一转，“一个月后，我要跟陆晚大婚！”
“一个月会不会太紧了，你的身体……”
“有她在，一定会好。”
虽不熟，他对她的专业有信心。
*
陆晚紧赶慢赶，终于在上班的点跟同事交班成功。
黎林见她跟熊猫有的一拼的黑眼圈，担忧道：“你的状态真的没问题？”
黎林跟陆晚同系同学，毕业后又在同一家医院的同一科室。
两人的感情很好。
也是为数不多知道陆晚家庭情况的人。
“没问题，你赶紧回去休息，你的状态比我好不了多少。”
“你无故请假两天，真的没事？”
“没事，你开车小心啊。”
黎林从她嘴里撬不出东西，只能走了。
陆晚刚坐下，就听见手机有信息提示音。
她打开。
是银行余额提醒。
入账2000万。
那一长串的“0”，是她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