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冷,乾清宫内烛火通明,鎏金缸里的锦鲤,红白花纹点缀,色彩艳丽,在水中争相缀着红花。
李策年放下鱼食,拿着帕子拭手,淡淡地扫了一眼她,“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宫娥一身淡紫色长裙,素色纱衣外系着腰带,衬得腰肢纤细,抿了抿唇,“陛下到了年纪,太后让奴婢教陛下一些男女房帏之事。”
李策年斜靠在龙椅上,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不及眼底,“是这样啊。”
满室寂静,曹进海侍立一旁,深埋着头,不敢吭声。
宫娥提裙上前,脸色微红,“……奴婢伺候陛下更衣。”
李策年眯了眯眼,“叫什么名字?”
苏灵心里觉得奇怪,她已经在陛下身边伺候两个年头,理应能混了脸熟,听陛下的意思,好似从未见过,“奴婢名叫苏灵。”
李策年抬眸看向窗外,几个宫娥从窗棂走过,“想起来了,朕在镜湖养的鸥鸟,是你在喂。”
苏灵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回陛下,是奴婢。”
李策年眸色愈加阴沉,幽幽出声,“谁让你私自喂养朕的东西?”
镜湖的白鸥一直都是李策年亲自在喂,从不假旁人之手。
苏灵霎时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委屈涌上心口,不觉泪流满颊,“奴婢冤枉,奴婢不是故意要喂的,是那鸥鸟亲人,落在奴婢身上,奴婢知道陛下珍视,所以才未敢驱走。”
李策年动了动手指,“过来。”
话落,曹进海转身小声敲打直宿的宫娥。
良久,一个小太监叩身道:“陛下,嘉平公主求见。”
李策年神色如常,整理了一下衣袖,抬步朝着屏风外走去。李清薇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拖出去的宫女,生了一身冷汗。
是苏灵,看到她脖子上的青痕,李清薇非常肯定,她已经死了。
李策年表情淡淡,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如果这些事,你让姐姐知道了,那你就和刚才那个宫女一个下场,懂了么,皇姐。”
李清薇强压着心底的恶寒,气息不稳道:“知道了。”
李策年漫不经心道:“皇姐,人情恶薄,交谊鲜终,下次不要再自作聪明了,害人害己。”
李清薇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只是这场棋局里无足轻重的棋子。她现在突然有点好奇江予霖能走到哪一步,“陛下,连自己的姐姐都利用吗?”
李策年脸色陡然一变,“管好你的嘴,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议论。”
李清薇心里苦笑,帝王家最是无情,当真是只谈权谋和算计,她当初真是瞎了眼同情一个疯子。
李清薇行礼告退。
缄默片刻,曹进海不禁问道:“陛下,您确定,她就是您姐姐?”
李策年撩起眼皮,笑了笑,起初不确定,不过今晚在朱雀街发生的一切,让他笃定。
身下骤然腾空,江予霖迷迷糊糊地攀着他肩膀,贺砚舟径直把人抱进屋子。
见状,院里的丫鬟放下食盒,你推我搡低着头离开,不敢多看一眼。
三公子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可偏偏府上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贺家也迟迟没安排婚事,惹得府上的小姑娘猜来猜去好一阵子。
之前倒是冒出来一个女子和三公子亲近,但现在已经查无此人。如今又来了一个,虽然不知道身份,但也不敢议论半点,三公子的脾气阴晴不定,冷情矜傲,平日里冷着一张脸,鲜少有人见他笑过,大晚上的,她们还是头一次见三公子往自己屋里抱人,她们似乎看见三公子笑了。
贺砚舟把人放在床上,“你睡在这里。”
江予霖腾地站起来,看着他的脸色又乖乖坐了回去,眼神乱飘,最终落在对面的软榻,“你睡哪里?”
贺砚舟咬了咬牙,道:“你让我睡软榻?”
“那总不能睡床上,”江予霖咽了咽口水,“这样不太好吧……”
贺砚舟盯了她几秒,“刚才不是挺主动的吗?”
提到这个,江予霖的气势霎时弱了下来,“就亲几下……还不简单。”
贺砚舟看着桌上的食盒没什么胃口,听到她小声嘀咕,转身看了她一眼,“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小心思被人戳穿了,江予霖蹬掉鞋子,瞄了他一眼,迅速扯开锦被把自己蒙上。
贺砚舟只能看见一个团子乱动,消停了一会儿,蒙着锦被往榻里蹭了蹭,给他空了个位置。
不到一刻,江予霖闷得不行, 感觉床边一沉,露出个脑袋,“我睡觉不老实哦。”
尾音拖得很长。
贺砚舟坐在床沿,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垂眸望着她,良久才应了一声。
江予霖心头的悸动止不住,眸子水雾氤氲,眼尾泛红,把锦被人分给他。
长发散落枕畔,贺砚舟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肌肤相贴,江予霖能感受到稳健有力的心跳,“你是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尺码?”
“眼睛。”
“那你以后教教我射箭,如何?”
“可以。”
“你以后会纳妾吗?”
“不会。”
江予霖道:“你觉得李策年如何?”
贺砚舟道:“无用。”
江予霖叹了口气,江子淼很可爱的,也很聪明,套话失败,她又换了一个话题,“你会做噩梦吗?”
“不会。”
“嗯,让我想想,我还要问什么来着。”
“睡觉。”
江予霖在他耳边碎碎念,忍不住想多说两句,温热的体温驱走了她身上的寒气,像冬日里的暖炉,她舒服多了,心底正琢磨着,贺淮安确实是个正人君子。困意涌上心头,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
贺砚舟心底的邪火愈来愈盛,她的长发如绸缎般缠绕在指尖,抵在他颈窝里的人,呼吸清浅,睡得很安分。
清晨梳洗,贺砚舟尝试叫醒她,只不过他们两个的作息时间实在对不上,安神香效果极佳,江予霖半睡半醒往人怀里钻,说什么都应,就是不动。
曹进海步履蹒跚,从皇宫一路来到定远侯府。
贺砚舟知道他的来意,道:“人未醒,等着。”
曹进海看破不说破,笑道:“奴才在这候着就行。”
江予霖已然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懵然坐起身裹着锦被险些从床上滚下来,揉了揉脸,光脚下地,拿着干帕子沾了水,敷在脸上。
等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心念道,贺砚舟身上安神香真要命了。
王捷听到动静,进屋和她说了厅堂的事,一边说事一边往她身上瞥了一眼,随即,猛地偏过头,江予霖领口微敞,锁骨处红痕显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