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春今日来访,汤松白特意拿出两坛梅花酿款待,江霖叫人将酒菜摆在屋中,关上门退了出来。
两人唏嘘完,傅云春端正身子,开口道,“前些日子,宋吉被斩首了。”
汤松白闻言,心中不免咯噔一下,敛眉沉思,神情严肃。
傅云春见他反应,就明白江霖没有将此事告知他,继续说道:“当年汤晋一案涉及的官员,前几个月就被杀了,当年荆州的贪污案,郝玉顺也被挖了出来,你那学生出息了。”
汤松白一拍桌子,怒道:“她出息得很!”
不曾想,他的好学生,发生这么多事,竟然一件都不告诉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涉险,不要参与党政,她一口应下来,当时还觉得不对,哪知是阳奉阴违,瞒他这么长时间,他这里一点风声都没有,气不打一处来,又喊道:“她人呢,给我叫来!”
江霖站在窗前,望着对面那扇窗户隐约察觉不妙,“我不会要凉吧......”
“不会。”贺砚舟合上窗户,“要挨打也是我。”
“缓口气儿,”傅云春抬手按下汤松白,苦口婆心道,“要我说,你这学生一点都不像你,受不得约束,心在无间,身在桃源。起初以为,这丫头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可人在一起待久了,再怎么藏也藏不住,你说是不是?”
汤松白气得吹胡子瞪眼,没搭话,径直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
傅云春捋着胡须,继续道:“说她生性纯良,可她这手段跟那些人比一点也不遑多让,阴谋诡计她都能看得出;可你若是说她手段阴狠,她又没有野心,闲云野鹤得日子,她也能过,心是善,已经教的很好了,孩子大,总该放手的。”
“她这是翅膀硬了,想飞了!”汤松白气还没消。
傅云春见此路行不通,叹息道:“这孩子身世凄惨,能有今天的样子,足以见得心性坚韧,超乎常人。”
“你怎晓得她的身世,她都和你说了?”汤松白正色道。
“家在荆州,姓江,又是这个年龄,不难猜的,”傅云春谈笑自如道,“永平王。”
汤松白叹息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也是后来翻看永平王的卷宗,才确定了她的身份。”
“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傅云春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到底还是着了他的道,转眼就把刚才的事揭过去了。
“尝尝,”汤松白倒下一碗酒,递给他,“手艺如何?”
“汤正言的酒,岂有不喝的道理,”傅云春端着酒杯,喝了一口,片刻,“酒香浓郁,清冽干爽,不错。”
汤松白也端起酒杯,“能得傅兄称赞,她也就没白忙活。”
“这酒是那小丫头酿的?”傅云春问道。
“不差。”
傅云春干咳一声,正欲开口,就被汤松白一口打断,“免谈,谈不来。”
“晚辈的事,就由晚辈自己说了算,我们两个老头子,搅和在中间实在是不像话。”
汤松白抬眸看着他。
“我听淮安说,他和您老提过此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我都是能说上话的人,两人都是好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实在是相配,那丫头也并非无意,他长嫂......”
“你刚才还说不搅和,你和我都不准搅和!”
“好好好,喝酒,喝酒。”
另一厢,院里的书童送来了一坛酒,摆在红木桌上。
江霖在屋子里坐如针毡,举目望去,“我刚才好像听见老师拍桌子了。”
贺砚舟捏着手里酒杯,眼底弥漫一层雾气,“酒是你酿的?”
“怎么样?还行吧。”江霖略带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贺砚舟抿了一口,眼中闪过几不可察的撩拨,“自己尝尝。”
江霖嘴角含笑,双眸清澈如水,接过酒杯,“闻着倒是挺香,就是喝不出来......”
“第一次酿,已经很好了。”贺砚舟拿回酒杯,又倒了一杯,浅斟低酌。
江霖拿来一个新杯子,倒满酒,垂眸观察酒液的色泽,清澈透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喜欢喝什么酒?”
贺砚舟目光落在她脸上,反问道:“你能猜出几样?”
“我怎么知道,小时候不是喜欢喝酒吗。”江霖端起酒杯,贴近鼻尖,嗅了一下味道,又灌了一杯,辛辣灼热,一脸痛苦。
“一直没变。”贺砚舟道。
“那你还喝。”江霖顿了顿,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贺砚舟挑眉看着她,似乎在问她,你说是为什么?
江霖莞尔一笑,装傻道:“果然是我酿得还不错。”
贺砚舟半晌没说话,拿走她手中的酒杯,问道,“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几口酒下肚,江霖迎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脸颊微微泛红,轻声道:“留他看家护院正好,现在正缺人手,他留在这,院里的影卫就可以调走了。”
目光交织,贺砚舟呼吸微微一颤,眸色加深,就不该让她喝酒。
沉默片刻,他沉声道:“可以。”
听语气怨念颇深,江霖没再在意这些细节,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趴在桌上愣神,没过一会便睡过去了,贺砚舟给她披上他的外套。
“江予霖。”
江霖模模糊糊地回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