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泪珠梁舰看得分明。
心没来由的一痛。
他皱了皱眉,心忽的一紧。
他想,或许……或许,眼前的人并不是方才他猜测的同周禾苗一般换了芯子,而是同他一样重生了,转性啦而已……
明宥承看到表姐竟然哭了,慌忙伸手扯了扯梁舰的衣袖。
他以为是梁舰强留霍柯瑶,霍柯瑶才委屈的哭了。
他出言安抚道:“表姐,有事便回家去吧,不用顾虑我们。”
梁舰心脏砰砰砰的跳着,在霍柯瑶走到门口之际,他终于张口出声道:
“霍姑娘可知冀冀山?”
霍柯瑶脚步一顿,猛然转身,“你说什么?”
她语气不确定,声调却尖锐不可置信。
梁舰唇角慢慢勾起,“在下说,霍表妹可知冀冀山在哪?”
霍柯瑶确定自己没听错,她突然笑了,两颗更大的泪珠控制不住的从她脸颊滑过。
明宥承见此懵了,也更慌了,什么情况?这表姐越哭越伤心了!
什么冀冀山?
他突的离开桌位,跑到霍柯瑶跟前,手足无措的想要安慰她。
“表姐,表姐,你哭什么啊?别哭了,别哭了。”
他递了张帕子给霍柯瑶,霍柯瑶却没有接。
而是自顾自的无声落泪。
明宥承想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又顾忌男女有别,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
他急得团团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表姐可是姑姑和姑丈心尖上千宠万宠的宝贝,若是让爹娘知道他和梁表哥惹哭了表姐,他指定会被他爹娘混合双打。
“我知道”,霍柯瑶看着梁舰,泪眼朦胧,语气却轻松坚定。
梁舰站在座位上,久久与她凝望。
两个共历生死的人,跨越一世春秋,久别重逢。
静静相顾无言,眼中只有彼此。
被排除在外的明宥承感觉气氛好似变得奇奇怪怪的,让他有些看不懂。
表哥表姐在打什么哑迷?
这两人好似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冀冀山”到底在哪里?这山有什么特别吗?很有名吗?为什么表哥表姐都知道,他却没听说过。
明宥承当然不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冀冀山。
所谓的冀冀山,是梁舰和霍柯瑶末世时曾待过的一座,因地势变化而新冒出来的荒山。
“冀冀山”是霍柯瑶给这座荒山取的名字。
起因冀冀山上十分死寂安静,霍柯瑶在小山洞里呆得无聊时,便给那座山起了许多名字。
“有寂山,静山,寂静山,寂寥山,慌山,无望山,寂无山。”
起初,大多的时候,霍柯瑶都是叫它“寂山”,因为整座山,除了她和梁舰,便再无一个活人,呆的时间久了,真的让人很孤寂。
后来她信起了鬼神,觉得“寂山寂山”叫起来不吉利,又盼着天灾早点过去。便改名为“冀山”,希冀的冀。
再后来她觉得冀山听起来还是有点生硬,便改叫了“冀冀山”。
这名字听着活泼了许多,每次叫着似乎都能给躲过一次次天灾的两人带来安慰。
“冀冀山”这个名字便定了下来,直到梁舰与她相继死去,这个名字都没有再变过。
只有前世经历了灾难的霍柯瑶和梁舰知道“冀冀山”。
而此时十八岁的梁舰和十六岁的霍柯瑶不可能知道冀冀山。
若是知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故魂归来。
梁舰压制着内心的激动,良久,他道:“霍姑娘可愿意坐下来同在下一起吃顿饭?”
霍柯瑶瞬间毫不犹豫笑着点头。
脸上的泪已经被她抹去,她快步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翠竹此刻同明宥承一样,也是云里雾里,什么冀冀山?
她从小与小姐一起长大,怎么没听小姐说过什么冀冀山。
她家小姐似乎越发不正常了,先前还只是在家里又哭又笑,现在在外面,当着外人的面,竟然也没形象的又哭又笑起来。
翠竹忧心忡忡,她偷偷扯了霍柯瑶的衣角,想示意她赶紧回家,可霍柯瑶却仿若没发现她的小动作一般。
一顿饭下来,梁舰和霍柯瑶眼神互动频繁,那样子仿佛要将在自己的眼睛沾在对方身上一般。
翠竹愈发焦急。
小姐不是爱慕晋王爷吗?怎么似乎对梁家的大公子也有意?
想起小姐今日被晋王拒见后的表现,她不禁想,小姐该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这怎么行?
晋王爷什么身份?梁家大公子又是什么身份?
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行不行不行,她一定不能让小姐走歪路!
翠竹暗暗下定决定要让她家小姐迷途知返。
明宥承缩着脖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也不知道,剧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表哥表姐怎么突然挺浓情蜜意起来了?可是他们二人门不当户不对啊!
姑丈向来看不起商贾,说商贾满身铜臭味,他们的世界除了钱还是钱,俗气得很!
姑丈不会同意表姐嫁进商贾之家的。
下午十分,梁舰回到家中,他坐在书房的书案前,仔细听着下属的禀报。
沈政派人监视他,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自然也派了人监视晋王。
待听到下属说:“今日相府小姐求见晋王被拒。”时
不由抬起头,下属被他眼中的暗潮汹涌吓了一跳。
事情已经禀报完毕,他急忙行了告退礼,不等梁舰答应,一溜烟跑了没影。
主子暗恋相府千金,他们这些属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听到相府千金主动去晋王府求见晋王,主子心里定然不舒服。
主子心里一不舒服就要找人狠狠操练一番。
他们这些下属没一个打得过主子的。
他不赶紧溜,难道等着被主子单方面凌虐吗?
书房里,只剩下梁舰一人,烛泪滴落烛台,火光跳动,梁舰思绪纷杂。
一会儿是前世他与霍柯瑶相依为命的一幕幕。
一会儿是前世他心甘情愿为她做的每一件事。
一会儿是前世霍柯瑶对沈政争风吃醋的种种。
前世霍柯瑶对沈政简直痴迷到了谷子里。
难道今生她还对沈政那个人渣念念不忘?
梁舰目光沉沉,心中的猜测令他十分不堪,不堪中又带了些许无助和无奈。
手中的毛笔硬生生被他单手折断,他们一同经历过生死,他用命都求不来她的情意,让他觉得很挫败。
可是心上人竟然深爱人渣无法自拔,又让他很生气。
沈政到底有什么好?能让她死性不改的爱着?
越想越不堪。
他起身出门往外走。
霍相府中,一处小院内,霍柯瑶刚刚沐浴完毕,正坐在临窗的桌案前看书。
丫鬟们知道她这个时候不喜人打扰,便站得远远的静候着。
开了小缝透风的口投进来一团纸条。
霍柯瑶有些惊咋,她一脸疑惑的打开纸条。
看了纸条后,她站起身,往床榻走去。
丫鬟们见此会意,便上前给她拖鞋,服侍着她躺下。
丫鬟才给她盖好被子,便听到她道:“今夜你们都在外间歇着吧,不必在房中守夜。”
丫鬟动作一顿,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霍柯瑶满意,丫鬟无条件听话还是好的,不会问东问西,不会拒绝她的指令。
丫鬟息了灯后退下,给她关好了里间的门。
她静听着外头的动静,直到确定丫鬟已经在外间躺下睡着,她才起身走到窗前。
正要开窗,窗外的人已经先她一步拉开窗户,从外面跃进屋内。
霍柯瑶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梁舰,你怎么来了?”
黑暗中,梁舰定定的看着她的身形。
良久才道:“柯瑶,听说你今日去了晋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