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殷佩翻看着姜灵昭递来的无名册子,起初她并不当这无名册子有什么重要的,但随着看清了第一页的字迹,这无名册子的重要便无言而喻。
世族秘辛尽在这本无名册子之中。
云殷佩只忍着看完了一半多的内容就将这本无名册子合上。
强烈的不适感让云殷佩的眉头紧蹙下压着,整个身子呈现一种前倾姿态,双手不自觉地便握成拳头样。
气愤已经不足以表达她此刻内心的触动,而是悲怮、震怒、愤懑,数种情绪夹杂在一起。
沉默良久后,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声响彻于明慈宫。
“以吾之名义,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彻查这册子上的所有世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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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漆黑的夜,总是包罗万象。
激烈的冲突被夜色掩盖。
一切好似如常。
老四望向夜空,耳边只听得见蛤蟆不知疲倦的叽呱声。
睡不着的夜晚,最是合适夜观天象的。
俗话说的好,这一星独挂,是吉兆,指不定是哪家人添了小福星。
这二星并挂,半吉半凶,许是东边人家添了小福星,西边人家添了前世的讨债鬼。
这三星齐挂,则是凶兆,方方面面的凶。
今晚夜色极暗,所以零星的光亮也看得相当清楚。
一颗,两颗,三颗...正正好是三颗!
老四揉了揉眼睛,再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还是只有三颗。
俗话说的更好,吉兆可信,凶兆则不信便无!
这安安静静的夜晚只有几位蛤蟆兄,还能发生什么大事不成?!
安静的夜被刀剑相交声打破。
老四从未像此刻这般厌弃自己的耳聪目明。
还...真是凶兆啊!
从未准验过的老四,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准验不是吉兆也不是半吉半凶,偏偏准验的是凶兆。
老四赶忙关上窗户,不再夜观天象,安慰自己这也许听错了呢?
但老四的耳朵实在是太好使,不怪那几个老友时常叫她顺风耳,关上了窗户,她好似也还能微弱地听见那打斗声。
老四有些心慌意乱,按道理这城南处都是些平民百姓的居所,又怎会有刀剑的打斗声?
她二姑家不可能,她三叔家也不可能,她五姨家更不可能了,哪家劫匪这么饥不择食啊!
大宅子,不是一般人,有仇家,肯定不是她家亲戚了,而是...外住户。
姜家,对了,新搬来不久的姜家!
老四又爬了起来,掀开窗户,仔细听声辨位。
没错了,就是姜家的方向!
老四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处,她就只能听着,也不能帮她们,要是,要是姜家因此————
老四这辈子都过意不去!
可,她也怕死啊!
去还是不去?!
在老四犹豫之际,打斗声渐消渐远,甚至于被蛤蟆兄的叽呱声全然覆盖。
这是打斗声彻底消失了!
难道...难道是...姜家满门————
老四再是忍不住了!
去厨房拿上把砍刀,用块黑纱布缠绕着下半张脸后便蹑手蹑脚地赶往姜家。
老四边盘算着这附近的医馆的方位,一边又在想着这要是十来口人,她该如何一个个送去医馆是好!
姜家居住的宅子很大,门前有着两座威严的石狮镇守,此时姜家门口却颇有些门庭若市的意味。
老四躲藏于拐角处,看见此情此景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好。
姜家门前官差十分有序地押送着犯人,没有她想象的血腥,没有她想象的激烈争斗,也可能是争斗完了。
总之,之前或许是有争斗,而此时朝廷已经来人制止了。
老四深深吐了口浊气,还好来人及时。
躲于拐角处暗中观察的老四,殊不知其身后的暗卫也观察她良久。
在老四一有什么动作的时候,暗卫便立即出手!
老四的喊叫声几乎盖过了这些被官差押送上马车的犯人发出声响。
当一个下半张脸带着张不规则黑色纱布的人手里还握着一把砍刀时,她会被认为是劫匪的可能是百分百的。
暗卫一把掀开了老四的黑色纱布,这也一并将老四的遮羞布给撕了下来!
老四的容颜被暴露在这漆黑的夜色里,真要命!
“姜文官!我、我不是故意要来偷看的,我就是今晚睡不着,然后然后夜观天象,感觉不对劲,再然后,听见了这边的打斗声,所以前来看看有没有受伤的,我好帮忙送去医馆!”
不管三七二十一,老四浅薄的知识告诉她,第一时间把事实说出来才好!
周围的暗卫和侍从都有些面色不虞,这般离谱的谎言,还说不是劫匪?!
姜灵昭颔首道:“方才的确发生了一场打斗,但现在已经无碍,犯人都已经束手就擒。”
“多谢你的好意,天色不早了,你家在何处,我让人护送你回去。”
比这离谱的谎言还要离谱的事情发生了,姜文官她居然相信了!、
老四自己都不敢置信,这就相信了她?!
换做是她自己,多少也得盘问上一两轮吧!
被姜灵昭指到的暗卫恰好就是方才将老四从拐角处押送到姜灵昭面前的暗卫。
二人一路沉默不语。
老四被护送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被没收的砍刀还没还她呢!
但这并不影响老四澎湃的好心情。
没人知道老四其实是姜灵昭的拥趸。
还是最早的那批拥趸。
那一声多谢,其实老四真的也想对姜灵昭说。
姜灵昭于她而言,是榜样,是动力,姜灵昭让她看见了不可能的事情也是有可能做到的。
老四生于普通人家,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是想每天都来上一碗豆腐脑而已。
一眼望到头的人生,老四也不曾抗拒。
但,今夜发生的事情让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想做一名武功高强的武官。
怀抱着从未有过的远大志向,老四睡得极其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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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狱司迎来了“旺季”。
“姜文官,这能不能缓一缓,这刑狱司都要装不下了!而且这一个个都是世族出身的,天天在狱房大吼大叫,不服官差的管教!我这些天都累瘦好几斤了!”
郑司长说前面大段的时候,姜灵昭不曾抬头,一直低着头看宗条,直至郑司长说最后一句话时,姜灵昭抬头望向了她。
眼神从头扫到脚,然后缓缓说了句:“好像还真是瘦了点。”
郑司长再三强调道:“是瘦了好几斤,可不止一点!”
“行行行,你这段时间的确辛苦了,不过,之前都说了这段时日会很忙,而且这事,不可能缓上一缓。开弓的箭哪有收回的道理?”
“光是整理安家、陈家和于家的宗条就够耗上不少时日了,那些数量繁多的其他世族还在等着审问。”
“最关键的是,我们要尽快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诸如世族造成的科举考试的乱象,这是必须要完完整整公之于众的。”
“不破不立,也只有将这些世族所造成的乱象清除后,一切才能重新建立。安越国也才能起死回生。”
“黎明之前,总是黑暗一片的。”
姜灵昭的声音总是笃定且清晰的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郑司长只得咬紧牙根,告诉自己再熬一熬,熬过这段黑暗,离黎明不远了!
清除,破碎,重建。
过程总是煎熬的,但无数人为了那可预见的黎明在不断努力着。
行之所归,即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也即是行之所归。
在黑暗中奋力前行,是为了黎明能够尽快降临。
因为相信黎明终会降临,所以选择在黑暗中努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