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泉信已经许久未见过姜灵昭了,姜灵昭的繁忙程度是她这个在考试院就任多年的学士都远远不及的。
这次见面也是因为姜灵昭有要事来找她。
雅室内,周泉信一边斟茶一边问道姜灵昭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
“招新和重审。考试院需要尽快招新并对考试院内部学士进行重审,前者大肆宣扬,而后者暗中进行。”
这是——————
“考试院内还有蔡翰锦的帮凶?!”
周泉信把考试院内所有相识的学士面容都回忆了一遍,她仰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姜灵昭。
“暂且只是怀疑。最近刑狱司有一起重审的案子,而这案子的源头又指向了蔡翰锦,这可是在蔡翰锦还未当上大学士之前发生的案子。”
听姜灵昭这么一说,周泉信在心底几乎就是笃定了考试院内肯定还有内鬼!
“我明白了,无论是招新还是重审,我都必将严阵以待!”
这座看似清廉的考试院,到底包藏着多少肮脏,也只有尽数清算之时方才能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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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府
于玉在厅堂内坐了许久,她一直在等,等她的女儿安然无恙地归来。
只是,从漆黑的夜晚等到薄雾的清晨,她迟迟未能等到一人,就连通风报信的人也不曾敲响于府的大门。
于玉明白,安家和陈家是劫狱失败了。
只有劫狱失败了,派去的人全都被押下,至此才无人前来通风报信。
终究是安陈两家的傲慢和不重视导致了这场买卖的无果。
于玉将手帕细致地叠成四方形放入怀中,缓缓地起身,既无人能救,那她便亲自去救她们的女儿。
在于玉梳洗装扮后正要出发时,她的母亲于袭竟早早起了床在等着她。
“母亲,今儿怎么起来的这般早,可是昨晚有哪些不舒服?!”
于袭摇了摇头。
“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母亲的话,女儿这是准备出去用早膳,听闻城南那边有家豆腐脑做得极好,待晚些,女儿多带上几份回来也给您老人家尝尝新鲜。”
“豆腐脑你要是想吃,跟府上厨房说上一声便是,还需要去城南那般远的地方吗?!”
于袭重重地杵了两下扶杖,看向于玉的眼神有疼惜也有着失望。
“你到底要去哪儿?!你在我面前还要撒谎吗?!昨儿个,你在这厅堂坐了一晚上,你在想什么,我又何尝不清楚?!我们都希望宝怀能平安回来,但这不代表我能容许你将整个于家当做筹码!”
“于家是你的家没错,但那只是你一人的家业吗?!你是怎敢与安家和陈家做下这般大逆不道的约定的?!你奶奶曾经说过什么,不求我们后辈能再发扬光大了,但最起码要守住现如今的家业!你是你奶奶亲手带大的,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一提及奶奶,于玉的脖颈好似有人将其掐住一般,她要极其费力地才能呼吸顺畅。
于袭还在继续说着。
“当初,你偏要娶那平民当妻子,我也同意了,你为这平民守寡多年不肯再娶,我也同意了,如今你却要把整个于家当做你手中的筹码,我不能再同意了。”
“一错,再错,不能再三错下去了。今日,你要是想出去,那好,就踩着我的身子过去好了,走出去,你也就不是我于家人!”
于玉此时感觉她已经快窒息了。
这每一句话都让她极为不适,批判着她此生唯一的爱人,批判着她们唯一的孩子,以至于她这短暂的一生在其眼中几乎全是错误。
不曾对她有养恩的母亲,却来拿对她有着恩重如山养恩的奶奶来试图压制她。
她累了,许久前她就已经累了。
奶奶的离去,念淮的离去,这世上唯一能牵绊住她的只有她们的女儿。
而如今,她即将要失去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她不会停下的。
她将不惜一切代价换取她女儿的无虞。
这是作为母亲的本能,而面前严词厉色着的女人她从来不曾拥有过这样的本能。
马夫驾着马车发出的声响让于玉知道,她该走了。
于玉一言不发地绕过于袭,任由身后发出怎样的大吼大叫,她都不曾停顿脚步。
随着马蹄声的远去,于袭的吼叫也不再有用,于是骤然停了下来。
扶杖被用力地敲打着地面,她不明白,不明白曾经对她言听计从的孩子怎么就变得这般不孝!
一个孩子而已,又不是不能再找人生养,失去了也就失去了,怎么可能值得用于家这偌大的家业来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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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
这一大早就迎来的想见已久的客人,姜灵昭梳洗的动作不免加快了不少。
步履疾快,走至偏堂之时,于玉也不过才喝上了第一杯茶水。
于玉见到姜灵昭来了,颇为客气地行了作揖礼,在平日里,这三大世族的人可不会把区区一个一等文官放在眼里。
并且,还未等姜灵昭开口,于玉便拿出了一份无字样封皮的册子递于姜灵昭。
“这是?”
“姜文官,这是于某能献上的最大的诚意。”
姜灵昭微挑眉峰,她有些惊讶,惊讶于玉此人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敢于下此决定的魄力。
于玉肯定清楚将这些交给她之后,于家将会面临着怎样的境况。
但她还是这般做了,为了她那在刑狱司待了许久的女儿。
三大主脉的交缠最先发力的反而是最为弱小的于家。
这还真是有趣极了。
姜灵昭接过这本无名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越看就越触目惊心。
这上头记载的事例不仅仅有安家和陈家的,还有着其他一些较为庞大的世族所犯下的罪孽。
通篇看下来,姜灵昭再一次对人的欲望是否有底线一事产生了深深的疑思。
色、权、钱,这些人是这三者的奴隶。
为这三者趋之若鹜,为这三者奋不顾身,为这三者失去为人的底线。
人皮之下不是鲜红的血肉,而是黑到极致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