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臻亲王府
“连胜将军找上了你?”
“这倒是稀奇事了,连胜将军其人战功赫赫,但素来是不喜参与朝政之事,应该说,庄胜其人对这朝廷的明争暗斗是厌恶至极的。”
“她会来找你,这属实是我未曾想到。要知道这庄胜是当朝武官中战功最显赫的将军,也是在武官中最有话事权的武官,她来找你,能为什么事?”
云殷常思来想去,还是琢磨不出庄胜她来找自家胞妹干甚?
一个是战功赫赫的连胜将军,一个是不曾掌握实权的亲王,就身份地位上,云殷佩是较高于庄胜,但就实质权势上,庄胜绝对是要比云殷佩更为强势。
庄胜她虽然如今休养在遂月城,但其对边防武官军队的影响以及其手中能供其自由调动的兵马都不容小觑。
曾经战无不胜的连胜将军如今是老了,但还没死,只要她活着一天,那她的存在对于安越国武官军队而言就是独特的。
而她的胞妹云殷佩虽然确实贵为亲王,但手中所掌的实权少之又少,考试院算是一部分,但这会儿又捅出了这大窟窿,从蔡翰锦身上抽丝剥茧出的蚕丝细密又绵长,牵扯到的方方面面都极为棘手。
难道.........
“听说,连胜将军有一幼子,年二十,昳丽容颜,性情温和?”
云殷佩刚想回应连胜将军找她是何事来着,这怎地又问起连胜将军的儿子了?
奇怪归奇怪,云殷佩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复道:“的确如此,据说此子容貌颇像其母连胜将军,性情,尚且不知,但应当不是骄纵无度的那般。”
云殷常又接着说道:“近来开春后,不如在府内摆设一场赏春宴?请将军府上一并前来做客。”
赏春宴?
这赏春赏得此春非彼春,在遂月城,要是哪家哪户摆设赏春宴就是意味着这家中有合适婚嫁的小辈。
如此,云殷佩又怎能不懂云殷常的深意。
“二姐!你该不会以为连胜将军来找我是为了提亲什么的吧?!”
“难道...不是?”
云殷佩真是啼笑皆非,要是真是提亲,那也是她向庄家提亲,而非连胜将军找上她啊!
“连胜将军之所以找上我,是因为边防武官的春饷发放之事。朝廷内以太子为首的文官当道,她们并不同意连胜将军提出的提前发放春饷的提议,即使这笔春饷是救急用的,这帮人仍旧不肯松口,简直就像那野兽死死咬紧自己猎物一般。”
“陈梅,驻扎在边防武官军队的二等武官,她奉命前来遂月城将消息传递给连胜将军,期望能将好消息带回军队之中。”
“可惜,就是连胜将军也帮不了她。当今朝政已经完完全全是以太子为首的文官们的天下,与其天然站在对立面的武官们是她们常挤兑的对象,这春饷数额庞大,她们更是不会轻易让武官得利。”
“有时候,我时常在想,这朝政是何时变成一言堂的?这文官是何时能比武官高出一大截的?这世族的手又究竟伸长到何等地步?”
“如今我只是个手无实权的亲王,连胜将军找到我注定是要失望而归。”
云殷常淡出朝政已久,竟不知如今朝廷已是一言堂了,曾经多方鼎盛的朝廷一去不复返了。
可悲,可叹,可愤。
安越国看似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这内里的病症却是数不胜数,连环的病症会逐渐将如今还算强盛的国力消耗殆尽。
宛如得了绝症的病患,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腐肉从脚底往上蔓延,割去一片腐肉,很快另外新的一片腐肉又会生成,无果,只能是一天天地感受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直至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不再感觉疼痛。
待那时,等待着它们的会是什么?
是消亡,是逝去。
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这种消亡过程是极其漫长的,几乎不能够被日常察觉。
但对于她们皇女而言,这种消亡过程的每一步都清晰地在她们眼前展开,像是流沙从天而降,她们看见了,想去阻止,但细颗的流沙会从指缝间流出,会从一切缝隙中流出。
从很久以前,流沙就已经开始从天而降了,起初还只是稍许流沙的降落,流沙降落的速度逐年加快,再后来,降落的流沙高过脚踝,行走于其中的人们感到了些许阻力,但仍还能继续行走,再后来,流沙没过膝盖,行走于其中的人们感到了巨大的阻力,只能艰难行走着。
如今流沙已淹没人们的腰胯,人们不再变动着阶层,各自留守于各自的阶层之中。
等到流沙侵入口鼻之时,便是埋葬百年历史之际。
这究竟是人为而至,还是这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消亡?
云殷佩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选择逆反这条路,真的是对的吗?
会不会她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在做无用的事情?
毕竟像她这样的没有实权的亲王,历来就没有逆反成功的例子,要么是死伤惨重,要么是毫无生还。
她与太子之间的差距,不是说拉拢尚书令,拉拢几个世族就能抚平的。
长期积攒的人脉,是她再怎么也无法短时间赶上的。
她或许就只能是看着流沙飞速降落,而无能为力。
云殷佩转动着手中的珠链,这是每当她感到莫大失落时所习惯性的动作,手中这串碧绿的珠链承载了她许多心念。
转动珠链的速度越快表明她心中的烦闷愈深,接下来,她究竟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翡翠珠子互相撞击的声音清脆且梵静,久久未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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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八日,文官科举廷级选拔考试放榜之日如期而至。
廷级选拔考试的放榜需要考生都聚集于青越殿,于殿内由考试院当即宣布。
这一天终于来了。
姜灵昭有预感在结束完这个二十万积分的任务之后,她所真正要被赋予的使命会被揭开面纱。
与廷级选拔考试当天一样,马车只能停留在皇宫最外围处,由二等文官带领进宫。
青越殿内早已等候着考试院的诸位学士,以及佩臻亲王也亲候在此。
考生的站位并不强行要求,每人横纵之间保持相似的距离即可。
姜灵昭站在了第二排的正中央,恰好是抬头就能瞧见宣布结果的宣读官的正脸。
当看清那手握名单的负责宣读的学士正脸时,姜灵昭颇有些惊讶。
县级选拔考试的主监考官如今也是她廷级选拔考试的宣读官。
周泉信站于高处,自然是能将地下考生的身前尽收眼底的,姜灵昭略微惊讶的神情她也是瞧见了的。
批阅了姜灵昭两回试卷,这才看见其人。
其人比她所想的那般还要令人为之惊叹,那周身气质沉稳出尘极了。
在场考生时刻紧盯着周泉信的一举一动,周泉信稍有动作便能牵动她们的心弦。
周泉信在和佩臻亲王示意后,才展开名单进行宣读。
宣读名单是从左至右开始宣读,也就是从后往前宣读,且每十位考生上前一并领取录书。
底下的考生既想快些被念到名字,又想慢些被念到名字,纠结如斯。
“第十二甲——郑觅。”
“第十一甲——于宝怀。”
“第十一甲到第二十甲的考生上前领取录书!”
念到名字的十人几乎都迅速出列了,除了第十一甲考生于宝怀。
“第十一甲——于宝怀!于宝怀考生出列!”
周泉信不得不多念上几回这考生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没来还是怎么回事,一直无人出列。
负责清点人数的学士急忙表示,人数是齐了的啊!
突然,底下传来一阵极具穿透的哭喊声。
“你们、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才不是第十一甲!我怎么可能说是第十一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