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姜灵昭走出梅乐堂后,才渐渐消停。
余下的考生不得不重新审视她们接下来要面临的考验。
截止姜灵昭之前的一半考生发挥都较为均衡,有优等有次等,但总体来说没有特别好和特别不好的。
这对于她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乐师们不会被某些考生拉高标准也不会被某些考生降低标准,能够保持一种相对稳定的评判标准。
可,半路杀出了个姜灵昭!
珠玉在前,瓦石难当。
特优等级的评级,这是可遇不可求的,饶是遂月城那边的雅试也不一定能出一个特优等级的评级。
优等往往就已经是最高评级了,在一届雅试中只有一二成的考生能够拿到优等评级,绝大部分考生的评级在中等上下徘徊,还有少数考生的评级为次等。
排在姜灵昭后一位的考生,此刻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就算他发挥的再好,发挥出他最好最好的水平,他也是不可能超越前面那人的。
箜篌的难度和其独特的空灵之声,无器乐可与之为敌。
更何况,那人的技巧、乐感都是绝佳,他无论是从何处都不甚可能超越她。
无端端的士气就被削弱了三分。
莫说余下的考生士气减弱,就是乐师席上的五位乐师都难免有些心神不稳。
“现在叫下一位考生上场吗?还是再缓一缓先?”
“再缓一缓吧!听了这玉惊箜篌之声,暂且,我暂且是没法去评判其他乐声......”
“呼!余音绕梁啊!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都还沉浸在那箜篌之声当中,太过曼妙!以至于,久久难以回神!”
“要不是这考生有了师父,我说什么也要收了她为徒!她是为音律而生的啊!她的每一次拨弦都是那么自然而然,我是信她只学了半年的,她身上还未有沾染上传统学派的古板气息!所以才能灵动如此!只是,可惜,偏生怎么就不愿从事乐师呢?!”
景泗还望着那静静陈放着的玉惊箜篌,脑海里不断回忆起刚才的箜篌声。
对于她们这些从业大半生的乐师来说,已经很少很少有能够惊艳于她们的音律声,听得曲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从技巧上评判弹奏者的不足已经成了本能反应,越来越少能发自内心地去称赞一首曲子弹奏的好。
心静如水,再难起任何波澜。
但,这箜篌之声却是在她的一片沉静的心海之中掀起了巨浪。
按理说,她其实不应该这般激动的,因为这位考生所弹奏的曲子也正是她几乎每日必练的曲子之一,也是安越国有名的乐曲,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也是不为过的。
她这般激动已经不知道该是归结于这玉惊箜篌的惊世之声还是应该归结于这位考生绝妙的弹奏。
应当是二者交织,皆有之。
缺一,这首曲子就会泯然众人。
景泗已经开始期待雅试的下午场了,能将玉惊箜篌发挥到如此神妙地步,旁的乐器对她来说只会更易。
“且不说余下的考生还得午膳、午休,我们几个也得休息,还是加快些吧。”
主判乐师发话,主裁决官迅速就位,四位乐师也都用尽各种法子让自己能专注于接下来的考生弹奏。
“请下一位考生上场。”
短暂被“打断”的雅试又重新恢复了应有的节奏。
余下一半的考生比起已经考完了的一半考生所用的时间要少得多,因为无论是考生还是乐师都更为集中注意力,考生少了很多出错,乐师点评的时候也更为一针见血。
姜决明选了埙,从他开始吹奏到结束点评,也才三四分钟。
虽然时间短,但他得了个中上等的评级还是颇让他感到欣慰的。
上午场的雅试在这小小“插曲”的映照下顺利结束。
-
进升面馆。
“多吃点!这下午场不还得弹什么曲子吗?不吃饱哪来的力气弹这弹哪儿的?!”
姜锦玉不断地给姜灵昭和姜决明二人夹菜,二人面前的大碗羊肉汤面被姜锦玉夹的各种炒菜遮盖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见底下的面条,搅拌都得小心翼翼地搅拌才行。
姜灵昭和姜决明费劲地搅拌汤面,姜锦玉则是一刻不停地开导她们。
“你们都别太有压力了!反正母亲她那边也不会说一定要你们如何,再者不是还有我吗?姜家再怎么样也不会要你们来抗!这雅试本就不是个好对付的,没考好都是正常的!”
“你们进去那荣亲王府后,我都听我旁边马车的人在说,这雅试啊大部分人都差不多!乐师不可能给很多考生优等评级,也不可能给很多考生次等评级!所以大家差得都不多!”
“所以啊你们都好好发挥自己就可以了,咱们又不是从小学到大的,如果能和大部分人同一个评级那是幸运!如果比这些人差一些,那是正常!千万,千万不能有心理负担!”
姜锦玉的谆谆教诲,两个埋头吃面的不一定听了完全,但她前头桌的一家人却是听了个完全。
“诶唷,小友!我非常非常同意你的说法!有你这样的大姐啊,真是弟弟妹妹们的福气!这不就是个雅试吗?考得好那高兴,但考得不好也不能要死要活了啊!有好又坏那才是正常的!我这儿子刚考完出来就挂了两行泪的,现在还要哭鼻子呢!”
姜锦玉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直挠头,她不过是说些肺腑之言罢了。
“小友你这两个弟弟妹妹考的如何?我这儿子估计是不行了!”
姜锦玉转头看了看两个只顾着吃面的小鸡仔,看来也是没考好。
“一般般吧就。”
“小友啊!那不如咱们互相认识认识?你这两个弟弟妹妹和我这儿子都是一个考场的考生嘛!彼此之间说不定还能打打气!互相鼓励鼓励不是?!”
“说得也是!同辈人互相鼓励总比我们这些人说教来得强!”
“来来来!你们三个都是同辈人还有幸在一个考场!缘分,妙不可言!”
姜灵昭和姜决明被迫放下手中的筷子,与面前这位正在哭鼻子的考生面面相觑。
“你们、你们好,我叫、我叫谭尽。我没哭,我只是、只是打嗝了!”
行吧,哭鼻子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额,我叫姜灵昭。”
“我叫姜决明。”
在姜灵昭说出自己名字的同时,进升面馆内迸发了一起有史以来最为激烈的——哭声!
嚎啕大哭,止不住的那种!
谭尽母亲和父亲还以为让这三人聊聊天能让自己儿子止住哭鼻子,怎么,怎么还越苦越大声了?!
“谭尽怎么回事?怎么还哭上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她、她就是姜灵昭!那个特优等级的姜灵昭,那个县级选拔考试状元的姜灵昭?!”
进升面馆本就只有八九张桌子,是个小面馆,谭尽又是个大嗓门,这下整个面馆的人都知晓了姜灵昭。
“不是,啊?!小友啊!你、你这妹妹也也太厉害了点!这,这还叫一般般啊?!”
姜锦玉瞪大了双眼,天地良心,她是真以为她们家这俩人没考好!
谁家好人考了特优等级的雅试,一句话都不说,就是埋头吃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