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我的生命再不属于我自己,而是背负起月族军人的无上荣耀。”
“我誓以我的鲜血与肉体保护月族,保护月族人民。”
“我不会停止冲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将严格遵循军队纪律,如若违反,军法处置。”
“明月在上,至死不渝。”
五军擢选时的誓言如同过往云烟般还在江眠耳边萦绕。
……
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了。
至死不渝……至死不渝。
李广挽弓搭箭,风与火掠过那顶赤红的头盔。
如果举月不起那就共月长眠吧。
……
江眠、陈浔、叶桃李。
徐潇、李言潮、苏楹、许清野、简颂。
叶桂金、徐成阳、李曝烨。
起落的刀、折断的剑、倒映着光的脸。
心中默念的句子。
葬着英灵的城池,燎燎的火焰。
模糊的尸体、遍地的衣冠冢。
呼啸的狂风、 漫天的炮火、逝去的灵魂。
……
世界在爆炸。
……
“——————————”
“——呼————”
翻滚的尘土撩着徐梨的耳朵。
她蹙着眉痛苦地睁开双眸,浓密的睫羽由于干涸的血液黏成几节。
由于耳鸣,徐梨听见的声音像是一条不加修饰的直线。
“咝咝……”
“劈劈啪啪劈劈啪啪……”
渐渐能听到什么,徐梨撑着焦黑的土地。
略显毛糙的黑发随着风儿微微晃动,她无神地朝身旁看去,支离破碎的火焰在坍塌的废墟上灼灼燃烧。
枯萎的彼岸花从徐梨纤细的腰身上悄然滑落,她下意识地就攥紧了身旁的凛冬。凛冬的剑柄还绑着死去的白色花瓣,徐梨晃晃荡荡地站起身来。
尘土“簌簌”地从她娇小的身体上跌落,女人揉着结块的头发朝四处张望。
颓圮的建筑,尸体,那块断裂的巨石上还躺着一个伤痕累累的魁梧男人。
徐梨好像什么都想起来了……
当叶子和姜黛所爆发的能量朝四周扩散之时是叶昊天挡在她的身前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
他死了吗……徐梨的眸子黯了黯。
女人拖着艰难的步伐,手中还拿着一支刚从储晶取出的复苏药剂。
火光愈燃愈烈,晃得眼疼的红幕中突然浮现一个巨大的男人身影。
……
徐梨只是稍稍一滞,然后果断地用尽全力将复苏扎进自己的心脏。
”啊——”徐梨忍不住哼叫出声,强大的药力在转瞬间灌入她的五脏六腑。
她想要维持住清醒的意识,可四肢却在炙热的体温中痛苦地痉挛。
竹钢的身影渐渐清晰,那具狰狞的青鬼面具从模糊的焰火中破出。
……
“还不够……还不够……”徐梨混乱不堪地想到。
她用尽全力咬下一截腥红的舌头,刹那间剧烈的痛楚从徐梨的脚底朝她的天灵盖铺天盖的地侵袭。
生命这种东西看起来就像是脆弱的威化饼干。
女人体内血液沸腾到蒸发,它们倒流着,甚至在膨胀得青紫的血管里舞蹈。
她的下眼睑赤红一片,像是黄昏时分的夕阳。
……………………………………………………
虽然从徐梨的容貌和身材完全看不出来,但她其实已经三十好几了。
为了巩固家族的势力……叶、徐、李三家必须要牢牢把握住五军军主的位子。
但培养一个令人信服的军主继承人哪里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她小时候其实是爱笑的,还养了一只叫做“燕子”的白色小狗。
徐梨其实不想参军,但叶家出了一个惊艳绝伦的叶子,筋骨极佳的徐梨必须要跟上他的脚步,这样在未来叶家才不会压上徐家一头。
比他大二十岁的哥哥那时候还言微身轻,不像现在一样是整个月族最大的族长。徐梨有时候挺羡慕徐迁的,可以不必走她来时路,可以自由地选择理想。
……
于是有一天“燕子”被大人们杀死了,她被关进了一间暗无天日的屋子里。
其实还是有光的,屋外昏暗的灯光时不时会从锈迹斑斑的铁栏杆落在她稚嫩的脸上。
瘦小的女孩要举起和她一样重的剑,要日日夜夜的皮开肉绽,要杀死比她大得多的、脚上和脖子带着镣铐的、把她撕碎就能重获自由的罪犯。
虽然教导徐梨杀人技的老师很严厉,当自己嚎啕大哭的时候也会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但除去艰苦至极的训练外老师其实待她很好,他会在吃饭的时候给徐梨讲故事,这些故事支持着徐梨的灵魂在那间冰冷的“囚牢”里一年又一年。
可老师讲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故事却唯独没有告诉徐梨出去的方式是要将他亲手杀死……就像杀死她就能获得自由的罪犯一样。
……
徐梨习得了世间最强的杀人技,可是却忘了笑。
没有灯光落在老师的尸体上,他的眼睛最终没有阖上,徐梨也没有哭。
如她父亲所愿,徐梨从此以后可以冷漠地杀死所有人,哪怕是自己的父亲。
恨意支配着她,徐梨肩膀上背负的人命像大山一样高,也一样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西国和月族的士兵都开始叫她杀人机器。
机器是不会疼的。
机器是不会疼的……
对吧?
竹钢还是快了一步,他手中的重剑狠狠刺入徐梨的胸膛。
她的心脏在锋锐的剑刃下裂成两半。
但“复苏”笼罩下的心脏流着金色的血液还在顽强的搏动。
徐梨扬起面如死灰的头颅。
那颗精致的、美丽的右眸在眼眶里彻底溃烂。
她小小的身体青筋暴起,凛冬在冰冷的掌心中滚烫至极。